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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全本)第1部分阅读(1 / 2)

《二姐(全本)》

1第一章(1)

清末民初的古城西安有两个最繁华的去处,一是衙门口南院门,另一处就要算东关了。那时铁路未铺到西安,军政大员往来和京广沪汉的商运贸易都靠车载马驮,东关是西安的前大门,是往来迎送的头一站,于是便有了“送君满陵亭”之句,也有了“更衣坊”、“接官亭”等地名。在东西南北四关中,东关最大最富。有当时民谣为证:

六路四街十二坊,

七寺八庙九学堂。

张家十大号,

陈家绸缎庄。

李家垄断药材市,

朝家银号四金刚。

盐药烟酒古玩当,

司马富第一商。

除此之外,东关还有很多著名小吃。如疯子张的腊汁肉,魏光头的疙瘩油茶。然而最具特色,最有戏剧性和传奇色彩的,要算康记羊杂羔泡馍馆的一些旧事了。回忆起来,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难人笔墨,然而它又像酱鸡爪一样,虽然上不了大席面,显得微不足道,但灯前下酒细细咀嚼却又很有些味道。

出了东门直走,这条路叫东关正街。再往东是十三坊之的柿园坊,在两条路的交界处,有条往北拐的街叫更衣前坊。三岔口拐弯的地方叫鸡市拐儿。其实柿园坊元柿,鸡市拐儿无鸡,只有一个粮食市场。从鸡市拐儿到更衣前坊,一路摆开几十家粮食店,热闹番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片繁忙。单是粮食店大伙计的过斗报数吆喝声,没有三载五年功夫是学不来的,那才叫悦耳动听呢。细细品味,还真有些老西安的韵味儿,再说手上的功夫也是了不得,面对面,不眨眼,买一石回去量,只有九斗。祟粮的在家量好一石还高高的,咋到把式手里就只有九斗,不信再量一遍还是九斗。这个字号有猫腻儿换一家一一照旧。

粮食市周边吃食繁多,最受欢迎的有‘四解馋’。

猪头肉,热瓶糕。

疙瘩油茶,羊杂羔。

疙瘩油茶和热曾瓦糕是长袍阶层的早点,买卖粮食的农民多吃猪头肉和羊杂羔。猪头肉价钱合适,堆堆大也解馋,但缺少热乎劲儿。

唯羊杂羔最受欢迎。

一是便宜。

二是碗大,把把大老碗像个盆子。(因为碗太大不好端,故而把碗的周足做得又高又厚实,便于端时手抓。此为耀州窑的独门产品,名曰“把把老碗”。“老”在这里是特大的意思。)三是可以自己带馍,油汪汪、红哈哈油泼辣子大瓣儿蒜“花钱不多,图个煎火”。

这才是“康记门前抬头望,把把老碗排两行。”还真是鸡市拐儿一景。有人说“讲故事的你说错了,‘羊杂羔’应是‘羊杂各’或‘羊杂肝’。”

我说“没错,鄙人有幸亲眼见过康家招牌,虽然那时很小,但羔字还是认得的。而且至今那块康记羊杂羔泡馍馆黑字本色木底的牌匾若闭目细想还能隐隐浮现。”

以前科学不达,羊群散放混养,自由交配。怀孕母羊经常被误宰,剥出无毛的血羔。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讲述:这是上等补品,有滋阴壮阳恢复元气等健身防病功能,真实效果超过人参、鹿茸,更何况药补不如食补。

回过头来再说康记羊杂羔泡馍馆,该饭铺只有一间半门面,但进去却很深,足有四进以上,可谓长虫的民子“深灌灌”。炉子架在门外,店堂器字形摆开四张桌子,却无人坐。偶尔有人进来,也是吃e就在条凳上,端着碗把儿吃。不分春夏秋冬,吃饭的下苦人多数还是祟粮食的农民。他们一律在门外一字排开,一手端着比头还大的把把老碗,另一只手拿着黑乎乎油污污从来没洗净过的筷子,吃跟着往嘴里刨,眼睛还不时地瞟着自己的麦桩子,生怕失马。店堂的第二进宽敞明亮,布局考究,中间两张核桃木本色八仙桌,每张桌配八把同样风格的高背椅子,几张名人字画点缀墙上,雅致整洁再加上漂亮的女主人,颇有文人雅士章法。

东关商贾富豪云集,名人高士套萃,有城东三杰,四大才子,五高人,六马蚤客,七神笔,八巨富。除此之外,更有名人:

2第一章(2)

三原王,礼泉黄。

周至赵,户县杨。

濡河东岸锅锅李,

正风手土的张忠良。

还有盐店、银号、药材行、绸缎店、烟酒庄的股东掌柜。这些人吃腻了永兴馆、泰和楼的大鱼大肉,到康家饭馆来换个口味,或因酒色过度把身子掏虚了,来康家要些羊羔羊鞭进补。然而更多的人还是借此以睹老板娘的风采。更何况康家羊杂羔口味不凡,不擅不腻,虽是下水,却做得干净鲜亮。康老大手下利索操作熟练,冒馍的动作像舞蹈一样,看了简直是一种艺术享受。

祖传的手艺不能乱来,料不鲜不进,隔夜汤不卖,调料差一味或质量有欠缺不能下锅。煮肉熬汤几时开火,升到几成,几时停火,水添几次,料下几回,都有一定规矩。伙计们谁也不敢胡来,否则就得卷铺盖一一走人,这是几辈人传下来的规矩。

为了迎合富商雅士的需求,康老大绞尽脑汁,除原有的羊羔羊鞭外,又增加了牛鞭驴鞭。这些东西都是益精壮阳的上品,佐料除了口昧的需要外,又增加了像拘祀、滛羊霍之类的滋阴壮阳中药,据吃过的人说可以当日见效。

康家的前辈是个啥样子,谁也没见过,康记羊杂羔泡馍馆,几时开业,历经几世,招牌是谁写的没人能说清楚。笔者遍查长安、咸宁县志及正野诸史,皆无记载。大家所熟悉的只有子承父业、老实厚道的康老大,再就是被父亲宠惯坏了,游手好闲,人称“半截文明”的康二少。

说到这里,我顺便介绍一下康二少的形象和“半截文明”这个雅号的来历。到了民国以后,凡做熟食小生意的人,不管是伙计还是掌柜,一律短衫青裤,头戴瓜皮小帽,腰缠一丈长的青布。而康老二与众不同,虽说胸元滴墨,却是长袍礼帽,一派文人雅士装扮。特别是胸前的大襟上一字排开挂着三枝自来水金笔。自来水笔在当时是很珍贵很时髦的奢侈品,一般大中学生都很难有一枝。最抢眼的还有一条银表链。说起话来满口都是新名词,时不时还蹦出几句“陕西英语”,像“狗都拜,狗的毛硬”等等,但多数是用词不当,驴头不对马尾。

有一次,民意报社的几位记者在二堂饮酒闲聊,谈论国际时局。因老板娘不在,康二少临时出来斟酒侍候,这也是他最精神的时候。康二少有个毛病就是特别爱和文化人厮混,听得几句一知半解的新名词,就到处张扬卖排,显示才华。文人们互相交谈,他总是爱插嘴,经常出笑话,遭白眼。而他根本满不在乎,以笑解嘲。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几次语出惊人。但凡作记者的,多以机敏和语刻薄著称,在哄堂大笑之余,有位记者带着讥讽的口气说“二掌柜,久闻阁下见多识广,才思敏捷,讲起话来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今日闻,果然名不虚传。刚才你插嘴说,罗斯福如何如何,敢问阁下,罗斯福是哪国人?”

康二少难得有人夸奖,而且还是文人大记者,那股得意劲儿简直元法表,手在前额上拍了两下斩钉截铁地回答“罗斯福是中国人。”

记者问“何以见得?”

二少说“他不是中国人,咋能姓罗呢?我还断定他爸是个大学问家,否则不会给娃起这么好的名字。中国人自古就有谐音习惯,‘斯福’不就是上苍‘赐福’于斯?还有‘斯福’的谐音是‘诗书’当然也可读成‘撕书’,那就不好了。最好还是‘诗书’,做大学问,‘吟诗著书’。以上推论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众记者齐声答道“我们懂得了,二掌柜之有理,之有理。”接着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康老二本来就脸皮厚,是个出了名的“人来疯”,这么一来,他更得意了,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信口开河,胡说乱齿,越诺越离谱。他说“在下不才经过多方考证,罗斯福不是个男人,而是巾帽女流,和观世音菩萨不是女人一样。‘罗斯福’就是‘罗思夫’,也就是‘孟姜女’。她千里寻夫,哭倒了长城,秦始皇下令全国通缉。孟姜女东躲西藏,后来罗员外见她是个刚烈女子,收为干女儿,改名换姓,为了纪念她和万祀梁的忠贞爱,起名叫罗思夫。后来罗思夫和罗员外的管家张大嘴,一来二往产生了爱,互相倾慕,然后就私奔了。逃到古城长安,就是现在的西安,大隐于市。后来他二人商量着想干一番大事,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定不下来。最后罗思夫说‘隔行不取利’,应该利用你多年在罗家管家操办红白喜事的经验,咱们专门包办婚丧嫁娶、喜庆寿宴。人说男人嘴大吃四方,你嘴大,这事又离不开嘴,一定能吃开走红。招牌我都想好了,就写“红白庆宴张罗包办行。”

3第一章(3)

说干就干,择吉开业,他们就在东关鸡市拐儿,各位坐的这个地方,挂牌开业。你们猜咋样?一炮打红,直到今天,人们还把办红白喜事叫‘张罗’。‘张罗’一词,罗斯福功不可没。罗斯福还是反封建的斗士,自由恋爱的奠基人。现在我郑重其事地宣布:我要写一篇有分量的论文,题目是《罗斯福追源考证》。除了上述内容的深入细致考察求证外,还重点查一下,他属于诸子百家,三教九流,还是青帮、红帮哪个体系的领军人物及其社会背景、周边关系、个人节等等。到时鄙人选贵报连载,不过我觉得地方报有点太小,还是恳请贵报社长薛先生帮个忙,推荐到中央报纸刊登,这样好让全国学者先睹为快。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作为回报,我现在就决定,授权贵报优先转载。到时恭请薛社长给小弟个面子,不要怕分量太重、稿酬过高而推辞。“

说到这里,薛社长及各位记者皆捎掌大笑,连称”妙哉!妙哉!精辟!精辟!接着又是一个满堂彩,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捶胸顿足。

有一记者擦干眼泪,凭着职业敏感,拔出自来水笔,想写一篇趣闻报道。刚下笔写了几个字,钢笔就没水了。真是苍天有眼,猛抬头现对脸的康二少胸前一排挂着三枝金笔,欲借来使用。刚开口,二少就慌了,忙说“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的金笔也没水了。”

记者说“别害怕,我会小心的,用不坏。你有三枝,比我们这些穷记者阔多了,随便借一枝用用。”

说着就伸手去拔,恰巧二少这时正一手端杯,一手提壶,忙着给人斟酒,腾不出手来。用膀子护胸前没护住,还把刚斟满的酒洒了一身。只好重斟,由于心虚,着急,手打颤,斟不进杯里。记者手疾,拔下一校。拧开一看,没有笔头,只是个空壳壳。第二只笔帽下插了个缠着手纸的半截筷子,第三枝更省事,干脆就是个光帽帽。尖酸刻薄的记者脱口喊道“原来是个‘半截文明’。”接着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康老二满面通红,忙撒手放下酒壶,躬身施礼。口称“各位先生误会了,刚才这位老兄送我‘半截文明’,这个雅号,在下感激不尽,半截总比没有好,我替康家祖宗谢恩了。康家祖祖辈辈以卖小吃为生,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我爸生前做梦都想让康家出个文人,有了半截离整个就近了,这么一来,我康老二今后也算是半个文人,完成了父亲一半凤愿,我会努力的,争取下一代出个完整的文化人。”

笔者暗表,这句话还真的让他说中了,到后来他的亲侄子康耀祖定居美国成为世界著名华人学者,为康家光宗耀祖,后边还要详细叙述。

再说康二少此时已没了先前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整理一下衣冠重新行礼,一躬到底振作精神,挥其自嘲天才。

他说“鄙人郑重声明,我这身行头绝无咕污斯文之心,其实都是为贵报社着想。比方说,在下不知哪天,一不小心迷路走失,贵社诸位先生都是小店常客,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必然在贵报僻静角落登一寻人启事,在内容上除惯例格式之词,如姓名、性别、年龄、身高、衣着等之外,再加一笔:‘该人最大的与众不同之特点是:胸前别了三枝金笔,括号只有笔帽,另加一条系着一个小烧饼的银表链’。这样岂不生动形象,富有特色。”

康二少这一番茄幽默壮举,使在座的各位文人个个目瞪口呆,自叹不如o短暂的寂静之后,随之是更大的哄堂猛笑。后来此事成为康家家谱记事中的绝文。从此康二掌柜得了个雅号叫‘半截文明’。第二天见报后,便是家喻户晓,‘半截文明’取代了康二少。

“半截文明”在康家饭馆是名副其实的甩子掌柜,父亲在世时,他是心肝宝贝,父亲去世后,又有贤惠的大嫂护着疼着,虽说不能从账上随便支钱,买不起像钢笔怀表那样的贵重爱物,却也吃穿不愁,小钱不断。大嫂给他安排的唯一差事,就是每天去屠坊取羊下水。“半截文明”长袍,礼帽,墨眼镜,手持文明棍,一路指指点点,后随小伙计挑着担子,好不潇洒,简直就是长安城的“王三公子”。

4第一章(4)

在屠坊,“半截文明”另有雅号。因为他姓康,大家都叫他“糠萝卡”。你想想,萝卡糠了心,空有其表,人不吃,喂羊羊都不理睬,还有啥用?

有一次他去屠坊照例提货,供货人马大对他说“糠萝卡,我这几天拉肚子,啥药都用遍了,就是止不住,你明天来时,把你铺子当调料用的大烟壳给我抓一把带来。听说那玩意儿止泻最灵。”半截文明笑着说“马哥用不着,我有个祖传单方,特别灵验,保治保好,从来没栽过跟头。”

马大急问“啥方子?”

糠萝卡只说“简单,简单,也不花钱。”

然后就报着嘴,笑而不答。把个马老大急得长措相求,忙道:“好老弟,行行好,老哥这几天拉得实在招架不住了,病好后清雅斋设宴道谢。”

糠萝卡说“看把马哥急得,见你恳求真切,只是我这单方只能自用,不准外传。”

马大说“当然,当然。”

糠萝卡说“那就好,我这就说了。……”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马大说“别品麻了‘快说吧。”

糠萝卡说“我说出来怕你赖账。”

马大说“你看哥是过河拆桥的人吗?在屠宰行我马大也算是条汉子,只要你献出单方,一切听从你的,病治好治不好,清雅斋哥做东,决不食。”

糠萝卡说“我这方子简单,只是脏些,怕马哥不肯。”

马大说:治病要紧,哥不嫌脏,你咋还卖关子呢?把哥都急死了,哥服你行吗?“

糠萝卡还是不慌不忙慢腾腾地说”服了就好,只要你不嫌脏就好办,那我就说了。“

“你快说吧。”马大有些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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