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认为何策最为妥当?”特穆尔对此回答显然有些意外。
拖拖左右想着其中利弊,壮着胆道:“孩儿认为,我汪古部没必要卷入草原斗争的漩涡,投于大明对我汪古族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
特穆尔听后一言不发,出奇的沉默,而兄妹二人只有耐着性子等待。好在没过去太久,特穆尔开了口:“为父在年轻时便欲效仿祖上赵王降明,为父为此细细观察过草原内外局势。”
“那父亲为何没有降明呢?”
特穆尔见女儿面上满是不解,带着丝溺笑道:“若真要降明,族中长老定有持反对之人;不能举部去投,那么大明赏赐的官爵也会大打折扣,为父现再草原高居丞相之位位极人臣,如我投降大明哪还有这般待遇?加上大明国力日益衰弱,草原诸部有再次崛起之势,投明的想法就被为父给搁浅了。”
鞑姬不假思索道:“可阿爸的丞相之位并无实权。还不如南去投降明国,皇上定会重用阿爸。”
此言一出,不但触动了特穆尔的逆鳞,还在其伤口上重重撒了一把盐。特穆尔突然脸色大变,十分恼怒:“住口,你多次南行被那明人迷得神魂颠倒。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南行。”
特穆尔忿然作色大动肝火,把兄妹二人吓得不知所措。
很快,特穆尔心中的怒火散去,方知训骂过了火,转而放缓声色:“赛音,刚才言语你勿往心里去,不过你放心,你所提及之事,为父心中自有计较。但为父希望方才之言,你要放在心里多思多想。”
“女儿知道。”
特穆尔轻轻点头示意:“你下去歇息吧,为父同你兄长谈谈心。”
“女儿告退。”鞑姬行礼退出了帐。
特穆尔伸出一双苍老的手臂,拿起剪子剪向快要暗淡下去的灯芯。拖拖图看着父亲手里的动作,轻声开口:“父亲支走小妹是何故?”
“赛音太过妇人之见,为父怕他乱了大事。”特穆尔说着已灯芯剪成了箭头形,才放下手中剪子静静望着再次亮起的烛光:“为父之所以刁难皇帝,是为设施祸水东引的计谋。”
“祸水东引?”拖拖图圆睁双眼十分不解。
特穆尔指着条案上的灯烛:“就像这样,只要为父祸水东引的计策实施成功,那为父的丞相地位就会同这烛光一样重新绽放,使汪古部重复往昔荣光。”
拖拖图惊声道:“父亲难道是想将明国皇帝让给瓦剌。皇帝手下运物资来草原定然会有大军跟随。那时,见皇帝落于也先之手,明军就会大肆攻伐瓦剌?”
“没错,正如你所想一样。”
拖拖图见父亲拿汪古部的命运来豪赌一场,不由吓得冷汗直流。“父亲不可啊,一旦此策失败。那我汪古部岂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放肆!为父做事还需要你来教?”
拖拖图见父亲动怒,赶紧跪下认错:“孩儿无意顶撞,求父亲饶恕。”
特穆尔伫立许久方才收起怒容,转而俯身扶起长子:“我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等多年以后你坐上为父的位置,才能理解我的苦衷。”
“父亲,可凡事皆有坏的一面,不可不思啊!”
特穆尔缓缓坐回位上塌着眼皮盯向烛光,眼里闪烁着异彩光芒。“此策虽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但若失败我汪古部也有回旋的余地。”
拖拖急忙问:“父亲所说的余地是?”
特穆尔凛然抬起头:“牺牲赛音!”
拖拖图心中大惊,望着父亲坚毅而冰冷的神情,一时间他觉得父亲的面孔陌生了起来,陌生得让他看不到一丝亲情之味。原本他以为和蔼的父亲身为蒙廷丞相,却从未眷恋过权力。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朝堂老臣的韬光养晦罢了。
“父亲不是.......不屑与逆贼为伍吗?”
特穆尔抬起头,双目中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之色:“为父一心想重振汪古祖上荣光!如今,明国皇帝送上门来,我汪古部崛起的契机已经来临!暂且与逆贼虚与委蛇一段时日又有何妨?待我东山再起重掌大权,便将这逆贼挫骨扬灰!”
拖拖图惨淡一笑:“父亲真要牺牲小妹?”
特穆尔微微颔首:“希望赛音能理解为父的苦衷,以顾全汪古族的大局。”
“报.......明人欲连夜卸下茶叶食盐,要让我们交付钱财。”忽声先至,一名士兵紧接前来禀报。
秉烛而坐的特穆尔陡然起身:“不好!王员外此举是想脱身。不行,不能让他们卸货,要是被也先发现其余的书籍铜铁,那我汪古族定然朝不保夕。拖拖图,你立刻前去拦下他,先拖延过今夜再说。”
拖拖图领命径直走出帐。
“吾儿....”
走到帐边的拖拖图转过身问:“父亲还有何事?”
“此事莫要与赛音提起,以免她做事过激,让族人遭受不必要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