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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又点了点头。

“好了,没什麽事了,你下去吧。”

小宝恭恭敬敬地给爹行了礼,抱著小贝拖著自己的右腿离开了感觉森森的书房。

出了书房,拐过走廊,小宝这才把口紧张的闷气给吐了出来。拍拍口,他把银子放进衣襟内,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他的银子又多了,可以早点离开了。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叔叔婶婶伯伯们,他又万分的不舍。最多只有两年了啊……

“小宝。”

扭头看去,小宝嘴角露出了酒窝。对方朝他招招手,小宝快速朝对方走去,虽然这样会令他瘸得更厉害。

叫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现在的掌家夫人安若谣。小宝的娘离家前安若谣就基本接管了林家,冬是位神仙般的女子,自然不会管这种俗事。

把小宝带到自己的房里,屏退了丫鬟,安若谣拉著小宝坐下,还给他倒了杯蜂糖水。小宝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喝。小宝的头,安若谣叹道:“小宝,二娘知道你爹找你做什麽。你不要怪二娘、三娘和四娘平日里对你关心少,你也知道你爹不喜欢。”

“不。”小宝甜甜地笑了,“娘,好。”不管是二娘还是三娘、四娘,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偷偷给他银子呢。

安若谣又了小宝的头,心下惋惜。小宝长得像极了那个女人,即使是现在脸上多了块巴掌大的黑斑也遮掩不了小宝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几乎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安若谣不是不嫉妒的,只是那样的女人很难令人嫉妒,也因此她一点都不讨厌小宝。只是碍著老爷,她无法对小宝表现出太多的关心。

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安若谣打开,帕子里是一锭银子。她把银子塞到小宝的衣襟内,说:“小宝,这是二娘、三娘和四娘一起凑的钱,你收著。二娘们帮不了你太多,这钱你日後出去了也好找个住处。你爹让你去学门手艺,也是想你出去後能养活自己。你身子不好,你南伯伯跟二娘说想你到药房里做个学徒,你可愿去?”

“好。”喝完蜂糖水的小宝从凳子上下来抱住了安若谣,“谢谢。”

安若谣轻轻拍了拍小宝,说:“那从明日起你就去药房里当学徒。南伯伯已经跟‘济安药馆’的掌柜说了,你明日去了说你是小宝就成了。”

“嗯!会,听话。”他会听话,好好学的。

“好。”放开小宝,安若谣催促,“那你快回去吧。”

朝安若谣恭恭敬敬行了礼,小宝揣著一百两银子带著小贝离开了。加上以前过年过节收到的银子,他现在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了,即使现在就离开,他也能养活自己和小贝了。忽略心底那一点点不安,小宝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小宝从黄伯伯的脸上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他抱住一脸难过的黄伯伯笑著说:“不怕,我,长大,了。”

黄良玉双手抱著小宝,久久没有出声,老爷果真不会久留小宝啊。

第二天一早,小宝带著小贝出了门。门外有辆很小的马车,是安若谣私下给小宝准备的,让他代步。小宝以前跟府里的哥哥们学过赶马车,这个倒也难不倒他。驾著自己的小马车,小宝开始了学徒的生涯。在小宝看来,爹虽然不喜欢他,可对他还是很好了,他果然是“宝贝”呢。

宝贝:第四章

“啊──!!”

“啊!”

正在做梦的小宝被突然传来的鬼叫给吓醒了,在他怀里的小贝也听到了,吱吱叫著更是往他怀里缩了缩。一身冷汗地坐在床上,小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都去庙里求了驱鬼的咒符了,鬼怎麽还会来呢?

“啊!!”

“呵!”

又是隐隐的一声凄厉的鬼叫,小宝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了。那鬼叫得好凄惨,好像被丢到了锅里炸一样。书上有写,阎罗王会把那些坏鬼们丢到油锅里。算算日子,好像又是半个月了!

这下睡不著了,小宝又很害怕。他哆哆嗦嗦地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找到火折子,哆哆嗦嗦地点上油灯。屋内亮了的那一瞬间,小宝吐出一口气。都说鬼怕火,点上油灯他就不怕鬼来找他了。

“吱吱吱”,屡屡被吓的小贝愤怒地在床边跳脚。小宝抬著油灯来到床边,把油灯放到地上,他跪在床边探身看去。那几张黄色的咒符还好端端地放在地上呢,真是奇怪,难道鬼不怕咒符吗?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小宝又隐隐地听到了鬼的呜鸣,听起来是那麽的可怜,听得小宝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鬼?”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宝抱紧小贝,唔,鬼没有理他。

“鬼?小,宝。”我是小宝。鬼还是没有理他。

等了一会儿,隐隐的从床底下又传来了鬼叫,小宝皱了眉头,鬼这次叫得次数好像比以往都多呢,而且听起来更痛苦呢。

“鬼?你,出来。”小宝再一次尝试和鬼说话,可是鬼还是没有现身。小宝眨眨眼睛,突然眼前一亮,啊!有咒符在呢!鬼当然不敢出来啦!

放开小贝,小宝钻到床下去拿咒符。但是爬进去之後,他挡住了油灯的光,看不大清楚了。小宝一手把油灯拿过来,一手快速把咒符拿掉。有一张咒符被他放在很里面,他努力伸手去够。

“啪嗒”,有什麽很轻微的响了一声,小宝够咒符的手顿住了。

咦?小宝四处了。

“啪嗒”,又是一声,小宝的眼睛瞪大了。

“小贝!”小宝惊叫,小贝钻了进来。小宝把油灯拿到面前,瞪著那张咒符下面的地砖。这一回,他又仔细地按了按那块地砖,“啪嗒”“啪嗒”,地砖发出不平的声音。小宝倒抽一口气,这块地砖是松的!

“吱吱吱!”小贝也发现了。它的爪子轻易地抠进地砖的缝里,然後用力。就见地砖起来了一下,又回去了。地砖太沈了,小贝拿不开。

小宝的心怦怦怦直跳,小贝又试了几次,还是撬不开。小宝拦下小贝,小小声说:“等。”然後快速爬出床底。

从屋子里找出他种花的小锄头,小宝又快速钻到床底。有了锄头就方便多了,很快,小宝和小贝就撬起了那块沈重的地砖,而小宝也愣住了。

“呜……”比以前都要清楚的鬼叫从地砖下黑乎乎的暗道里传了出来,小宝浑身的**皮疙瘩随著暗道里散出的寒气而落了一地,又迅速长出来。

“小……贝……”小宝的声音都飘了。

“吱吱吱!”小贝怒吼地跳到小宝怀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嘘!”捂住小贝的嘴,小宝面色惨白地咬紧嘴,鬼会听到的!

隐隐的,鬼的惨叫声又传了出来,只是比刚刚又轻了许多,好像在拼命压抑。小宝的心要跳出来了,他呆呆地跪在暗道的入口处不知道该怎麽办。

“鬼……”颤抖颤抖。

没有鬼回应。

“鬼……”颤抖颤抖。

“呜……”隐隐的痛苦。

小宝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继续眨眨眼睛。一手哆嗦地把油灯拿近了些,探头过去,暗道里森森、黑乎乎的,什麽都没有。

“鬼……?”没那麽颤抖了。

“我,是,小……宝……”**皮疙瘩下去了一点点。

“鬼……?”再把油灯拿近点,唔,暗道里除了土就是土啊。

隐隐的又传来了鬼叫,小宝的头皮麻了一阵子之後稍稍恢复了正常。是不是鬼正在地下被阎罗王折磨呢?想到鬼叫得那麽惨,小宝又不禁可怜起鬼来了。侧耳听了听,又探头看了看,小宝犹豫了半天,下了决定。

“小贝,走。”去看看。

“唔唔唔!”还被捂著嘴的小贝尾巴都竖起来了,它不要去!

“嘘……”让小贝不要出声,小宝放开他,一手拿著油灯,一手拿过小锄头,在入口处看半天後,他毅然地爬了进去。

“叽叽叽!”被要求不能出声的小贝声音小的像耗子叫。它两手死死抱住小宝的左腿,被小宝被动地拖进了密道。虽然它很害怕,但是它绝不离开小宝!

密道很窄,小宝也只能勉强往前爬,而且他还要小心油灯不能倒了、不能烧到自己,所以他爬的很慢。密道的尽头,偶尔又会传来鬼的惨叫,小宝仍是害怕的,非常非常害怕,可是他又觉得鬼很可怜。而且鬼虽然总是吓他,可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挖出他的心脏或者直接啃他的。

就在小宝努力地向前爬时,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鬼似乎不叫了。小宝的动作放慢,难道鬼被阎罗王折磨完了?还是说鬼已经走了?小宝停了下来,那……他还要不要继续爬?

“哗啦!”

小宝身子一顿,好像是铁链的声音哦。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唔……好像……还有人在说话。那那,那还要不要爬呢?摇摇头,小宝下了决心,继续爬!因为密道太窄,小贝又死死地缠在他腿上,他倒爬不回去啦!

定了定神,握紧小锄头,小宝给自己鼓气,又开始向前爬。隐隐的,前方有一点点很微弱很微弱的亮光。小宝赶紧吹灭了油灯,书上说有鬼的地方都有鬼火,说不定那里就是阎罗殿呢,还是不要被阎罗发现自己的好。

密道是那麽的长,铁链声和说话声越来越明显了,甚至还夹杂著怒吼和咆哮。小宝越来越肯定前方是阎罗殿了,阎罗王的声音好可怕啊。感觉离鬼火不远了,小宝不敢爬了,他还是很害怕,万一被阎罗王发现了把他和小贝抓到阎罗殿里怎麽办?他明天还要去药馆呢。

就在小宝犹豫不定的时候,一道较为清楚的声音传来:“你还不说吗?”

小宝的耳朵动了动,咦?

“聂政,我一直看在你我曾经的情分上对你手下留情,难道你真想我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耳朵,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才肯说吗?还是你以为我不会这麽做?”

啊!

小宝的身体抖了抖,阎罗王的声音怎,怎麽,那麽,那麽像,爹!

小贝的耳朵很灵敏,它也听出了阎罗王的声音很耳熟。它放开小宝的腿,钻到了小宝的身下,刚想说话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嘘……”很轻很轻地发出一声,小宝推推小贝,让它继续往前爬。小贝也不害怕了,身形极快地向前蹿去。握紧小锄头,小宝就著那一点点微弱的鬼火,紧跟在小贝的身後。

“咳咳……”有人沙哑地咳嗽了几声,就在小宝快爬到接近鬼火的地方时,他又听到了很像爹说话的阎罗王的声音。

“聂政,你已经废了,聂家刀於你已经毫无用处。你还痴心妄想地要报仇吗?哈哈哈……你若不想叶狄和蓝无月也被我抓来陪你,你就告诉我聂家刀在什麽地方!”

“嘶……嘶……”除了痛苦的喘息声外,没有人回答。

铁链声响起,随著血水的滴落,整个密道里都充斥著“鬼”凄厉的惨叫声。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墙处,一人隔著一块毫不起眼的木板瞪著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著缝隙中透出的一切。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一手又死死地捂住怀中小贝的嘴。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地下一刻他就会被活生生地吓死。

“聂政!你还不愿意说吗!你只要说了,我不仅可以放过叶狄和蓝无月,我也会给你个痛快。说!”

“啊──!!”

被吊起来的“鬼”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血水从他被刺穿的锁骨流了下来。他的双臂被铁链子穿过吊在两边的墙上。赤裸的脚下,万针发出点点的寒光,干枯的和刚刚流下的血水早已在那些针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衣,本看不出针的原样。“鬼”的身上布满了旧的和新的伤痕,有些甚至已经化脓了。

这样的一幕也许只有在阎罗殿才会出现吧。小宝无法把那张狰狞的脸与爹的脸重合在一起。那不是他爹,那是鬼,是比鬼还要可怕的阎罗王。他怔怔地盯著那个正在被爹折磨的人,他甚至忘了闭上眼睛,无声的泪水涌出他睁大的双眼,他就看著那有著一头花白头发,满身都充斥著浓腥的血水与伤痕的人被爹残忍地行刑。他终於知道鬼为何会叫得那麽凄惨了,因为滚烫的烙铁印在了他瘦弱的只剩下骨头的腿上,因为穿过他大腿的钩子硬生生地把他的腿勾了起来,因为响动的铁链扯著他的锁骨把他吊在了空中。晃动的双腿不停地滴下血水,滴在针尖上,消失在厚厚的血垢上。

小宝不知道他爹是什麽时候走的,当差点窒息的小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大口喘气时,他才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爹已经不在了。裤子被自己的泪水浸湿,小宝看到“鬼”被放了下来,双脚又踩在了针板上。“鬼”垂著头,一动不动的,若不是他的膛极不明显地起伏著,小宝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宝一点都不害怕了,他只觉得好疼好疼,口好疼。身前的木板,小宝使劲推了推,木板没有动。握紧小锄头,小宝在木板的边缘使力刨。刨完之後再推,推不动再继续刨。一边抹眼泪,一边刨,小宝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他只知道他要推开这块木板。

“砰!”终於,木板被推开了,窝在出口处,小宝呆呆地仰头看著仍是一动不动的“鬼”,眼泪掉得更凶了。

────

我尽量不把行刑的场面写得太血腥,因为我也受不了,大家自行想象吧。怎麽残忍怎麽来。

宝贝:第五章

不知那样呆坐了多久,小宝的眼泪暂时流干了,他从洞口爬了出来,他的脚很软,本站不起来。刑房内很宽敞,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支火把,一处角落里放满了各式的刑具,每一个上面都有干枯的、厚厚的血斑。小宝的眼睛又湿了,他眨眨眼睛,把泪水逼回去,不然他会看不清楚。

刑房内充斥著血腥,不过地面上有打扫过的痕迹,一条水沟从刑房内穿过,汩汩的流水声带走了几分血腥与“鬼”身上散出的因为长年不曾洗过澡,再加上备受折磨以及沾上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臭味。

但小宝一点都不在乎,他爬到鬼的面前,仰头看著他。鬼的眼睛闭著,不,该说是睁不开,眼睛被黑红的血痂粘住了!鬼的双臂上各有两条链子,一条穿过了臂骨,一条拷在手腕上,那四条链子悬著他的身体,又刚刚好迫使他不得不踩在针板上。挂在鬼锁骨上的两条链子松松的垂下,这两条链子分别从房顶上的两个滑轮穿过,然後固定在左右两侧的墙上。

鬼的大腿上也各穿过了一条链子,脚踝处各拴著一颗很重的铁球。左右的墙上分别有四个缠著链子的,一看就知道可以转动的木把手,想到这是用来做什麽的,小宝的眼泪止不住。这样的阵仗把小贝吓得不清,它躲在小宝的身後不敢出来。

爹……心里一出现这个称谓,小宝的泪掉得更凶了。那不是爹,那是阎罗王……想到刚才看到爹转动木把手拉动铁链折磨鬼的一幕幕,小宝再也控制不住地低低哭了起来,他一边抹眼泪, 一边勉强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一扇铁门,小宝不稳地走到铁门前,拽了拽,铁门从外面锁死了。铁门上方是铁栏,可以看到外面,小宝踮起脚尖努力向外看,外面有一条通道,不过很安静很安静,似乎并没有什麽人。

小宝回头,刑房後方正对著水沟的房顶有十几个规整的**蛋大小的圆洞,小宝挪了过去,仰头瞪大眼睛,隐隐的有风吹过来,他暗想应该是通气口。擦擦脸上的泪,小宝又走到了鬼的跟前,针板并不高,小宝抬手就能碰到鬼的头。走近一看,他更是看清楚了鬼满身的伤。不敢哭得太大声,小宝小心地抬起手探到鬼的鼻子处,有微弱的呼吸,不知为何,小宝很高兴,很高兴鬼还活著。

“叽叽叽”,小贝紧紧抓著小宝的裤子,浑身的毛全都竖著,一看就是还没从惊怕中缓过来。小宝弯身它的头,叫它不要害怕。眼泪不停地掉,可是小宝的心里却十分的清醒。不过是安抚小贝的工夫,他心里就闪过很多个念头。他以往没半个月都会听到鬼叫,那是不是就是说阎罗王每半个月才会来一回?

小宝四下看看,地上没有吃的,鬼都不吃东西的吗?瞄到鬼骨瘦如柴的腿,小宝的鼻子越来越堵了,鬼都没有东西吃。

小宝长这麽大都没走过那麽快。爬进洞口,小宝使出吃的劲往回爬,快得连小贝都差点跟不上他。憋著一口气爬回了房间,已经在密道内熟悉了黑暗的小宝快速找到几样他需要的东西,再让小贝帮他拿几样,小宝又钻进了床下。

“呼呼,呼呼……”

死寂的刑房内只能听到一人累坏了的喘息声。把床单折成几折,垫在小木凳上。小宝跪在鬼的面前一手轻轻地把他的双腿抱离针板,然後把满是血渍的恶心针板推到一旁,再把小凳子放到鬼的脚下。踩在床单上的那一瞬间,鬼的双脚忍不住颤抖。汗水从小宝的下巴滴了下来,似乎闻不到鬼身上难闻的臭味,也顾不上自己沾到血水的衣裳,小宝在鬼站稳之後,才放开鬼,站了起来。

鬼的双腿一直在打颤,但却稳稳地站在了凳子上,身体没有倒下的迹象。这一情况令小宝十分振奋,也高兴地又要哭了,鬼虽然受了那麽残忍的对待,但是他在努力地活下去!擦擦眼睛,小宝拖著已经动不了的右腿来到左边墙上的一个木把手前,靠著墙,他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儿,这才踮起脚尖,够到木把手缓缓摇了起来,挂在鬼手臂上的一条链子越来越松,越来越松,直到完全垂在了地上。鬼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小宝很紧张,他很怕鬼下一刻会坚持不住倒下去。再够到第二个,转动……第三个,转动……第四个……好了!小宝拖著右腿又快速来到右边,一边注意著鬼,小鬼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他不在乎;右腿因为疲累而疼得发软,他也不在乎。小贝看出了门道,小宝不怕鬼,它渐渐的也不怕鬼了。小贝的身子轻盈,它直接跳到一个木把手上,学著小宝的动作转动。有了小贝的帮忙,很快,右边的四条铁链子也全部放下来了。

鬼的身子一摇一晃的,小宝急急地朝他奔去,他恨自己不能跑得再快些。小木凳晃了几晃,在鬼摔倒之前,小宝伸出双臂牢牢地接住了他。

“哗啦!”

“砰!”

脑袋挨著地板的那一瞬间,小宝只觉得眼冒金光。鬼很瘦,可还是把小宝压得喘不过起来。但是小宝却笑了,很高兴地笑了,他接到鬼了,他没有让鬼摔到!

闭著眼睛喘息,小宝的动作没有停。他憋住一口气用力翻身,然後稳稳地把鬼平放在了地上。“哗啦哗啦”,随著他的动作,连在鬼身上的铁链发出了响声。小宝屏息,外头没有什麽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该是没人听到这里有响动。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小宝爬到翻了的凳子旁,拿过床单,展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床单塞到鬼的身下,小宝再也动不了了,他没有力气了。

“呼呼……呼呼……”

急喘气中夹杂著明显的抽泣,鬼仍是呼吸微弱、一动不动。小宝满脑子只想著要为鬼做些什麽,顾不上去考虑阎罗王会不会半途又折回来。

没有时间休息,累坏的小宝指指不远处的食篮,小贝聪明地帮他提了过来。食篮里是厨房的伯伯婶婶们为他准备的明早的早饭。小宝挪到鬼的头边,轻轻抬起鬼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鬼花白的头发散开了,小宝看清了鬼的脸,他不禁低呼:鬼不是老爷爷!看上去和叔叔们的年龄差不多!为什麽?为什麽鬼的头发却白了?脑袋里闪过一个答案,小宝轻轻地把鬼脏乱不堪的头发拨到两边,然後扭头擦了擦眼睛。

拿出装满水的竹筒,打开盖子,小宝沾湿了手帕,擦了擦手,然後把水桶喂到鬼的嘴边,眼里噙著泪,很小声地说:“喝。”

鬼慢慢张开了嘴,丝丝甘甜以不会呛到他的速度流过他灰白干裂的嘴唇,进入他的嘴里。鬼很渴,当他尝到甘露的味道时,他立刻大口大口、亟不可待地喝著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喝上过一口的干干净净的水。不是带著泥沙的臭水,是干净的、甘甜的水!

“慢。”稍稍抬起竹筒,让鬼喘口气,小宝继续喂。有水珠滴在了鬼满是血污的脸上,他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接著两滴、三滴……一只手不停地擦眼睛,小宝喂水的另一只手没有停。鬼看不到,他的指头微微动了动,但也仅是动了动。终於喝够了,鬼稍稍抬了下下巴,小宝竖起已经见底的竹筒。

眼泪管不住,小宝索不管了。他把竹筒递给小贝:“水。”小贝抱著竹筒很快消失在了密道里。水沟里的水并不干净,而且小宝打心里排斥给鬼喝这个地方的水。从竹篮里拿起一个馒头,小宝掰下一小块,喂到鬼的嘴边,鬼张嘴吃下。他吃得很慢,似乎是在辨认这是什麽,然後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把馒头咽了下去。耳边的抽泣声越来越明显,鬼张张嘴,试图说话,可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说。”小宝再掰下一块喂过去,“吃。”

鬼吃下了。

接下来,鬼安安静静地吃著馒头,小宝的抽泣声没有停止过。当那一个馒头终於全部喂完的时候,小宝的眼睛又红又肿。

脱下衣裳盖在鬼的身上,又给鬼喂了些小贝带来的水,小宝用剩下的水打算给鬼清理身上的污渍。当帕子碰到鬼的脸时,鬼却躲开了。

小宝怔怔地看著鬼,不明白鬼为什麽要躲开,他轻声说:“擦。”

鬼缓缓摇了摇头,再一次张开了嘴,一道气流从他的嘴里发出,小宝的眼睛瞪大了。鬼的嘴型赫然是“不”!

“伤口,要擦,干净。”小宝解释。

鬼却仍是摇了摇头,然後小宝看到鬼的右手食指在地上很缓慢、很颤抖地一笔一划动了起来。小宝赶紧瞪大眼睛凑过去瞧。

鬼写得异常艰难,他只有指头可以微微动弹。当他写完後,他的额头全都是汗。小宝的嘴角一撇一撇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会被发现”──鬼写了这四个字。

小宝再也忍不住地抱住鬼低声哭了起来,他要把鬼带走!他一定要把鬼哥哥带走!鬼是小宝认的哥哥,从今天起,鬼就是小宝认的亲哥哥!

“鬼,哥哥……哥哥……”

即使是娘离开,小宝都没有哭得这麽伤心过。他心疼鬼哥哥,又异常的对不起鬼哥哥,他是阎罗王的儿子,为什麽阎罗王要这样伤害鬼哥哥……

许久许久之後,小宝抽泣地抬起了头。轻轻放开鬼哥哥,他不成声地说:“睡,哥,哥……睡。”

鬼摇了摇头。

“不……怕。睡。”像娘以前拍自己那样轻拍鬼哥哥,当鬼哥哥的身子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之後,小宝用手撑著自己,拿了一样东西爬到了针板前。

“嚓嚓嚓嚓”

幽静的刑房内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小宝手拿砺石在尖锐的针头上磨了起来。这一晚,小宝一夜没睡,尖锐的针被一地磨去了光华。当微弱的光从刑房的顶上透进来时,小宝磨完了所有的针。这一晚,鬼──武林前盟主聂政的手指头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吱吱吱”,睡了一觉的小贝拽拽小宝,该走了。

小宝的脸上还带著泪痕,辛苦了一整晚的他脸色异常的苍白。他放下砺石,眼眶里又聚满了泪。缓缓爬到鬼哥哥身边,他轻轻了鬼哥哥的脸。看到鬼哥哥的指头动了,他知道鬼哥哥醒了。

扶著鬼哥哥的脑袋,小宝招呼小贝和他一起把鬼哥哥扶了起来,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小宝哭出了声。扶著鬼哥哥站在凳子上,小宝在他站稳後很伤心地走到墙边,抓住一个把手,朝反方向摇了起来。

“吱吱吱吱”,小贝是小宝最得力的夥伴。它虽然只是只猴子,但他看得出小宝在做什麽。跳到另一边墙上的一个把手上,它也朝反方向摇了起来。

聂政很平静地在小宝的搀扶下踩上凳子,很平静地任小宝摇动铁链把他重新吊了起来,又很平静地任小宝拿走他脚下的凳子,给他换上不扎脚的针板。可是他脚底全都是针眼,即使针尖已经被磨平了,脚底依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能再耽搁了,他还要去药馆。如果不去的话师傅会担心的,叔叔婶婶伯伯们也会担心,也会引来注意。不能让鬼哥哥别人发现,不然阎罗王一定会把鬼哥哥带走,他就不能救鬼哥哥了。轻轻抱了下鬼哥哥,小宝把他带来的所有东西塞进密道内,然後爬进密道,哭著关上了木板。

放回爬的途中,小宝一路都在想怎麽拿掉鬼哥哥身上的铁链,怎麽救出鬼哥哥。无数个念头,无数个想法,当小宝从密道里钻出来时,他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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