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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5(2 / 2)

被人看著,安若谣只是暗示方香和丁蓉蓉尽早离开,便带著满腹疑惑的儿子,拎著两个包裹从後门离开了林府。府里的人都知道昨夜老爷冲夫人发了脾气,也知道上回老爷打了夫人,一听夫人走了,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麽回事。

“汝信,我想离开了。”深夜,黄良玉找到南汝信,告诉他自小宝离开後他就想了许久的决定。

南汝信叹息一声,说:“老爷的脾气越来越怪,也越来越心狠了。江湖是非多,离开也好。”

两人都沈默了。

三日後,黄良玉以回老家探亲为由,辞去夫子一职,带著老婆离开了林府。过了两日,南汝信也以老婆即将生产,要悉心照顾妻儿为由,离开了林府。不过南汝信没有走远,而是住进了济安药堂。他们两人与小宝最为亲近,林盛之没有下杀手,只是派人盯紧他们。在南汝信和黄良玉纷纷离开林府後,府里没有签死契的叔叔婶婶伯伯们也陆续离开了。不过两个月,林府的家奴就换了一茬,当然这是後话了。

小宝这一觉睡得很沈,足足睡了两天才睡醒。聂政和蓝无月的心疼就别说了,连带著凡骨子都迁怒於两兄弟,怪他们没有照顾好小宝。即使他明白聂政的情况,也知道蓝无月才刚刚遇到他们,但他就是要迁怒。

迁怒归迁怒,凡骨子在第二日就开始给聂政疗伤了。蓝无月太倔,死活不肯散去一身的内力来救命,凡骨子心里有气,看到他也当没看到,反正就是不搭理他。蓝无月沈默地接受,还是每日不要命的练功。

聂政的伤内外皆重,凡骨子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给他驱毒。毒中得太深,只能慢慢来,何况外伤的情况也不大好,也得小宝照顾得仔细,还有潘灵雀的那瓶药,聂政坏死的不多。凡骨子把小宝和蓝无月都赶了出去,只留了阿毛给自己打下手,割去那些坏。就听聂政在屋里惨叫不断,听的人是心惊跳,小宝更是哭成了泪人。

折腾到天都黑了,聂政那间木屋的门才被人从里打开。蓝无月第一个冲了进去,小宝牵著小贝脚步不稳地跟在後头。一看到床上缠满白布的鬼哥哥,小宝扑到床边大哭了起来:“哥哥……鬼哥哥……”

聂政就如一个死人,露在外的身体白的像蜡。凡骨子著小宝的脑袋说:“别哭,师傅出手他不会死的。”

“呜呜……”转身抱住师傅,小宝的心很疼很疼,为鬼哥哥疼。

聂政的眼睛上也缠了白布。他的眼睛不仅看不到,而且混沌不堪,割之前,凡骨子就先给聂政的眼睛上了药。他的眼睛同样麻烦,不过凡骨子是谁?哪怕断了气,只要魂魄还没被牛头马面带走,他也能救回来。

见不得小宝哭,凡骨子让阿毛把他带走了,他还有事没有问小宝呢。蓝无月守在大哥的身边,轻轻握住他同样被包著的手,全身绷紧。林盛之加诸在大哥身上的痛苦,他会百倍地报复回去!

洗去双手残留的药,凡骨子领著小宝进了侧间,让小宝坐在床上,丢给小贝一个桃子让它自己去玩,凡骨子在小宝身边坐下,说:“阿宝,别哭了,师傅有话问你。”

小宝流著泪,扭头看向师傅,忍著不哭出声。

凡骨子不大高兴地擦擦他的泪说:“他又没死,你哭什麽?你该高兴。那些继续烂下去的话他可就没命活了。”虽然都叫他师傅,不过那俩兄弟只是沾了他小徒儿的福,他才不心疼他们痛不痛呢。

小宝忍不住抱住师傅,低低哭了起来,他对不起鬼哥哥,对不起美人哥哥。翻个白眼,凡骨子著小宝的头说:“阿宝,告诉师傅,你到底是谁?”

小宝的哭声停了,身子显示一顿,然後发起抖来。凡骨子皱皱眉,继续著小宝的头说:“你怕什麽?师傅才不管你是谁,但你是师傅的徒儿,师傅不能不知道你的来历,不然说出去师傅的脸面往哪搁。”

小宝的肩膀颤抖,渐渐的,哭声明显,抱著师傅的双臂也是紧紧的。凡骨子一下一下,很是慈爱地著小宝的头,没有等太久,他就听到小宝怯怯的、满是愧疚、又带著自卑地说:“我,我叫,林梓,彦……是,是……”那几个字他怎麽也说不出口。

凡骨子抚小宝的手停下了,双目闪过了然。想著师傅会因此不要他了,小宝整个人抖得厉害。

“你是林盛之的儿子?”

“呜……”

小宝点点头,泪沾湿了师傅的衣衫。这件事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师傅和哥哥们知道後不管怎麽对他,他都不会怨,这是他欠哥哥们的。

凡骨子一手抱住了小宝,哼道:“他是他,你是你。阿宝,听著啊,今後谁若因为你是林盛之的儿子而对你不好,师傅就把他丢到蛇池里做成蛇餐。”

哭声骤停,小宝抬起了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

“傻徒儿。”凡骨子用袖子擦擦小宝的脸,不悦地说:“师傅收你为徒,看中的是你的人品,不是你爹是谁。你爹就是鬼哭笑,我看上了你也得当我的徒儿。”话一说完,凡骨子就跟吞了虫子一样五官扭曲:“呸呸呸,那鬼哭笑又丑又臭,还是别跟他沾边的好。”

“师傅……”小宝的鼻子酸了又酸,心里甜了又甜。

“你的身世师傅不会跟旁人说。若那俩人知道你的身世後敢欺负你,你到时候可别拦著师傅把他们做成蛇餐。”

酒窝深陷,小宝流著泪抱住师傅,软软地求:“不做,不做。”

“傻徒儿。”敲了小宝的额头一记,凡骨子继续问:“阿宝,你的身子可有何不适?”

小宝愣了,然後不笑了。

“告诉师傅,不得隐瞒。”

小宝微微低下头,害怕地说:“一到,初一和,十五,就,身上就,疼……”好像该疼了吧。

凡骨子拧了眉,果然!

“你脸上的黑斑可是打小就有的?”

小宝摇摇头,上自己的右脸:“娘走了,之後,才,有的。”

娘?凡骨子抬起小宝的下巴,问:“你娘呢?”

小宝的眼里闪过伤心,低低地说:“娘,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凡骨子把小宝揽到了怀里,心里有了计较。“身子疼也是在你娘走了之後?”

“嗯。”小宝忍不住又要哭了,但他不想哭。

“你娘叫什麽?”

“冬。”

“你娘走那晚,对你做了什麽?”

“忘了。不记得,娘何时,走的。”

知道再问不出什麽了,凡骨子拍拍小宝:“不伤心,以後有师傅和阿毛疼你。”

“师傅!”泪,再也停不住了。满心的委屈,满心的对娘的思念、对鬼哥哥和美人哥哥的愧疚,小宝在师傅的怀里失声痛哭。凡骨子没有劝他,由著他哭,有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

苦累了,小宝在师傅的怀里睡著了。擦干小宝的脸,让他好好睡,凡骨子低低自语:“这可怎麽办?小徒儿说话不利索、腿脚不利索,还有一身的怪‘病’,真叫我这当师傅的为难啊。到底要不要那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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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周末去四川,这篇是存稿,详情请见会客室

宝贝:第三十四章

坐在马车上,安若谣搂著儿子默默垂泪。从林府出来後,她买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送她们娘俩回柳州娘家。此次回去,她都不知该如何对父母开口。嫁出去那麽多年的女儿带著孩子回来不是省亲,却是离开了夫家。爹娘都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怪他,只怕她说明缘由,父亲、两位哥哥和弟弟会找林盛之的麻烦。她与林盛之夫妻一场,实在不愿到头来竟成了真的冤家。

“娘,咱们为何要走呢?咱们还回来吗?”林梓威担心地问,十一岁的他已经意识到爹和娘之间发生了什麽。看了几眼娘脖子上明显的一圈青紫,林梓威抱紧了娘。在他儿时的记忆力,爹很疼他,只是这几年爹越来越忙,他也越来越少见到爹,即使见到了,他对爹也莫名地生出了些惧意。

擦擦眼泪,安若谣哑声道:“乖威儿,不要多问了。这次咱们回外公家,就不回来了。等你长大了,你若想回来便回来。”

见娘又哭了,林梓威不问了。

天快黑时,马车行到了第一处驿站。安若谣要了两间最普通的房,一间她和儿子住,一间给车夫住。随便吃了点东西,安若谣就带著儿子上床了。拍哄著儿子,安若谣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直到外面传来三更的竹更声,她才下床洗了把脸,准备吹灭油灯歇息。就在这时,窗户被人从外撞开,安若谣心下大惊,迅速旋身扑到床边,抽出放在枕头下的剑。

蒙面的刺客手持短刀,冲著安若谣就刺了过来。安若谣会武,只是生了孩子後就忙著打理林府上下,疏於练功,不几下就被刺客压在了床上。

“你!”

“是谁”二字还未说出口,安若谣便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驿站内烧起了火,好似人们都睡熟了,竟然无人发现著火了。熊熊的大火越烧越旺,最终,驿站被火势吞没,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自那天之後,除了吃饭的时间,哪怕是在治疗中,聂政也一直处於昏睡,这是凡骨子有意为之。一来可以减轻聂政治疗时的痛苦,二来,也有利於疗伤。聂政的伤不是十天半个月或三五个月就能好的,得一点点的慢慢来。蓝无月几次想离开,但又不放心大哥,便拖了又拖。

七月十五这天,蓝无月和阿毛一起给大哥换了药、喂了药,见大哥被刺穿的几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他心安了不少。进入凡谷已经有十天了,这十天足够林盛之做些事情,不能再耽搁了。出了大哥的木屋,蓝无月找到正在配药的凡骨子。凡骨子不喜欢他的小徒儿总是为那俩兄弟哭,所以聂政换药的时候他从来不许小宝过去。小宝正跟著凡骨子配药,见到美人哥哥来了,马上问:“美人哥哥,鬼哥哥,好了吗?”

凡骨子又一次忍不住敲了敲小徒儿的头,声说:“这才几天就能好?你当师傅是神仙呐。”

小宝笑呵呵地揉揉脑袋,说:“师傅是,神仙。”师傅可以救鬼哥哥,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而且师傅长得就像神仙爷爷,当然这句话他是绝对不敢在师傅面前说的。

被小徒儿说成是神仙,凡骨子受用的很,爱不释手地又敲了敲小徒儿的脑门,说:“好了,去看你鬼哥哥吧。”

“谢谢,师傅!”小宝迫不及待地出去了。来到凡谷之後,小贝就撒了丫子,每天都跑得不见影。小宝也不担心他,这里是师傅的凡谷,小贝不会有事的。

一进入鬼哥哥的木屋,小宝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慢慢地走到床边,眼睛湿润了。正在收拾善後的阿毛大手轻柔地擦擦小宝的眼角,对他摇摇头,告诉他聂政很好,不要担心。小宝抱了抱大哥哥,然後在床边跪下,轻轻上鬼哥哥被包起来的手,低低地喊:“鬼哥哥……”

昏昏沈沈中的聂政听到了令他心安的声音,手指头微微动了动,然後他感受了另一人熟悉的温暖。无声地吐了口气,聂政挨著那温暖,进入了昏迷的黑暗。不过现在他不再怕这种黑暗,即使所遭受的疼痛不比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少多少,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此时每一次的疼痛都代表著希望。

大大的手掌盖在了小宝的脑袋上,小宝仰头,泪眼模糊。除非鬼哥哥好了,不然小宝的眼泪就无法停下,那是对鬼哥哥的心疼和愧疚。和师傅一样见不得小宝的哭的阿毛双手抱起了小宝,直接把他抱了出去,关上了门。心知大哥哥有时候比师傅还固执,小宝环著大哥哥的脖子,依依不舍地看著鬼哥哥的身影被关在了门後。

“阿毛,你带小宝去喂蛇,顺便把小贝找回来,别让它破坏我的草药。”凡骨子在药屋里喊。阿毛拍了下手掌,表示知道了。抱著小宝去蛇池。自从被蛇爬过之後,小宝一见蛇就腿软。凡骨子的徒弟怎麽能怕蛇呢,所以练胆就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好在这麽几天过去後,小宝没那麽怕了。

从窗户里看到阿毛抱著小宝走远了,凡骨子这才给了蓝无月一个眼神。刚刚蓝无月已经告诉了他,他打算今晚就走。

配著手里的药,凡骨子说:“你要走要送死,我不拦你。不过明天再走吧,也不急这一晚。还是说少了这一晚林盛之就会变成称霸武林的大魔头?”

蓝无月本来还想再要求,但一听师傅都这麽说了,他道:“好,我明早喂大哥喝了药後就走。”

“嗯。”似乎还在生气,凡骨子的声音透著不悦和不耐。

知道自己惹人嫌,蓝无月说了声“谢谢师傅”,便退出去了。看著他进了聂政的那间屋,凡骨子咕哝:“这臭脾气,早晚有一天得吃到教训!”嘴上骂著,凡骨子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炼药炉里冒著草药的苦味,凡骨子掀开盖子闻了闻火候,又抓起一把切好的草药丢了进去。

躲在大哥哥的身後,小宝紧紧闭著眼睛,双手死死抱住大哥哥的一条腿。蛇爬到了他的腿上,又滑了下去。阿毛一点点往前挪,把蛇食丢到蛇池内──以毒药腌制的兔子和野**。这些蛇还在娘胎里时就被毒养著了,被它轻轻咬上一口,就会全身无力,但不会轻易死去,会疼足三天三夜才咽气。这是凡骨子对付那些宵小的手段。

凡骨子一生除了阿毛和小宝之外,还收过四个徒弟,那四个徒弟最开始也是如小宝这般到凡谷来求凡骨子医治自己的亲人。凡骨子自然是百般刁难,那四人也如小宝义无反顾地舍身,只为救自己的亲人。经过了重重的考验,他们的亲人不仅得到了救治,他们自己也成了凡骨子的徒弟。不过他们的天分有限,教无可教之後,凡骨子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出凡谷了。

那四人天分虽不佳,但对凡骨子却是异常敬畏。凡骨子不许任何人对外说是他的徒弟,那四人一个字都没对外人提过。龚师傅之所以知道凡谷的大致位置,是因为他的师傅就是那四人之一,不过他并不知道师傅的身份,只当师傅是无意间得知凡谷的位置。他师傅自责自己的天分不够,惹得凡骨子不悦,觉得龚师傅不错,便给他画了张图,叫他去凡谷拜凡骨子为师。龚师傅去了,结果嘛,可想而知。

在凡骨子捡到阿毛之後,才稍稍满意了点。阿毛虽然不会说话,可学医学武的天分不错,又生得高大,还很听话。阿毛五岁起就能帮他做事了,到了八岁就不需要他心了,凡骨子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可当他收了小宝为徒後,他不止一次在心里臭骂那四个徒弟长了颗猪脑袋,那四人的聪明劲可是连小宝的十分之一都不如。凡骨子满意,满意的做梦都在笑,他哪里想到自己能得到这麽一个宝贝徒弟。不过,还是有点点遗憾,就是他这徒弟的腿脚不利索、说话不利索,身上还有怪病。为此,凡骨子也没少发愁。

不过不急,小宝才十三岁,过不了十年,小宝就能成为称霸天下的神医,尽得他的真传。就算腿脚不利索、说话不利索,但名扬天下是绝对没问题的事了。只是那怪病……凡骨子愁啊愁,不能怪他,小宝天生不是练武的料,那胳膊腿软软的,跟他的声音似的。而且他也过了练武的最佳时候,现在练的话那吃的苦可不比聂政少,凡骨子舍不得啊。想了几个晚上,他还是作罢了。当务之急不如先把小宝养得壮壮的,这样以後“犯病”的时候也能扛得住。也许过上几年,情况有了眉目,那时候小宝就不会再疼了,当然,前提是得过了他这关。

想到了什麽,凡骨子的眉头拧紧了,今天是十五了。又抓了把药材丢到药炉里,凡骨子自言自语:“我可怜的阿宝,上辈子是造了什麽孽,摊上这麽个爹不说,还摊上那麽个乱来的娘。不怕不怕,今後师傅疼。”

终於喂完了蛇,小宝身上的**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擦干净手,阿毛把小宝抱起来离开蛇池,直到进入了入谷的小道,小宝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阿毛生下来就一身的毛,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被人当成不祥之人割了喉丢在林子里。索对方的手法不熟练,没把他弄死,又幸运地遇到了难得出谷采药的凡骨子,捡回一条命。

无意识地磨蹭大哥哥毛茸茸的脸,小宝把被蛇爬过的不适全部蹭掉,脸色这才好转。阿毛轻轻拍了拍小宝的屁股,告诉他不要怕。环紧大哥哥的脖子,再一次透过密密的毛看到大哥哥喉咙处的一道横著划过的伤疤,小宝抬起一只手了。阿毛没有闪躲,小宝的眼睛里是心疼,他很高兴,高兴他这个师弟不讨厌他,不觉得他长得丑。

了一会儿,小宝抬起头,甜甜一笑:“大哥哥,摘果子。给师傅,哥哥吃。”

阿毛点点头,单手托紧小宝,加快脚步,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中。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小宝和阿毛回来了,还有在外面野了一天的小贝。阿毛背著小宝,衣摆里包著一堆果子,小贝的手上也拿著两个红彤彤的果子。凡骨子仍在配药,阿毛放下小宝後去洗了几个果子给小宝吃。小宝挑出一个最大的给大哥哥吃,然後又挑出一个最水灵的给师傅留著,接著拿著剩下的五个进了鬼哥哥的房间。

蓝无月陪在大哥的身边,一看到进来的是小宝,他脸上的表情从沈变成了温暖。伸开手臂抱住小宝,蓝无月擦擦他鼻尖上的汗,问:“去哪了?一天没见你。”

“摘果子。”直接拿起一颗喂到美人哥哥的嘴边。就著小宝的手啃了一口,蓝无月挑挑眉,伸手拿过,又啃了一大口,全无美人应有的矜持。

“不错,很甜。”

小宝笑了,看一眼明显不能吃的鬼哥哥,他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了下来。蓝无月见状两口啃完自己手上的那个果子,又从小宝的手上拿过一颗说:“我去捣成泥,等大哥醒了之後喂他吃。”

“我去,我去。”小宝才不会让美人哥哥动手呢。美人哥哥只有一只手,做事不便。怕美人哥哥拒绝,小宝转身就快速“跑”了,真难为了他那条不利索的右腿。在他走後,蓝无月的脸色变了,快步走了出去。

来到飘著药味的木屋门口,蓝无月敲敲门。

“进来。”

推门而入,关门,蓝无月直接说:“师傅,您有没有发现小宝右脸的黑斑好像变大了?”

正在药炉里捞什麽的凡骨子带著不满地瞟了他一眼,说:“你才发现?你这个哥哥当得也太不经心了。”

蓝无月急忙上前两步,来到凡骨子身边小声问:“师傅,小宝是不是病了?”

凡骨子冷哼道:“是病了,病了好久了。你们俩人,一个废,一个残,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小宝那麽小的孩子把聂政从地牢里救出来,吃了多少苦不用问都能猜得出来,可他有跟你们说过吗?”

蓝无月愧疚地无地自容,心急地问:“师傅,小宝是什麽病?”

“无药可医的病。”

蓝无月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师傅的胳膊:“您是神医,怎麽会无药可医!”

甩开蓝无月的手,凡骨子冷冷地说:“他的病死不了人,但是无药可治。你们和小宝虽然不是亲兄弟,顶多算得上是萍水相逢,但别忘了小宝对你们的恩情,你们今後是要还的。”

“师傅!”蓝无月无礼地打断,“小宝到底是什麽病!您快告诉我!”

看了眼天色,凡骨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出去,我正配药呢,弄砸了我这锅药我就把聂政练了丹。”说著,他动手推了把蓝无月。

见问不出什麽了,蓝无月抿紧嘴,退了出去。

“吱吱吱!!”

厨房里突然传来小贝的叫声,接著是一声什麽被撞倒的闷声。刚出来的蓝无月想也不想地就冲了过去。凡骨子在屋里没注意,他刚把一粒药丸放进瓶子里,就听到了蓝无月的大叫:“小宝!”

手一抖,药瓶差点掉在地上,凡骨子顾不上放下药瓶就冲出了屋子。那边,阿毛双手抱著小宝从厨房跑了出来,神色慌张。他张著嘴,“啊啊啊啊”地无声叫唤,蓝无月在他身侧抓著小宝的手声音都变了:“小宝!小宝!师傅!师傅!”

小宝脸色惨白,浑身抽搐。凡骨子在原地大喊:“鬼叫什麽!还不把小宝送进屋里去!”

阿毛迈出大步子,三步就冲到了凡骨子的木屋前,瞬间人就没了,蓝无月只比他慢了一步。凡骨子返回药屋放下瓶子,在摆著上百瓶药的药架里挑出三瓶药,他匆匆离开。

聂政的屋子里,他的手指不停地动作,嘴里低低地喊著:“宝……宝……”昏迷中的他仍能感觉到今天是小宝犯病的日子。

宝贝:第三十五章

“呜呜……师傅……哥哥……”

床上,小宝疼得脸都紫了。聂政知道小宝一到初一和十五便会身子痛,但看不到的他只知道小宝疼,但仅能体会到小宝一半的痛苦。可凡骨子、蓝无月和阿毛不同,他们是眼睁睁地看著小宝疼得哆嗦、抽搐,却是毫无办法。

“师傅,小宝到底是什麽病!”蓝无月单手给小宝擦额头上涌出的大颗大颗的汗水还有他脸上的泪,心急如焚。阿毛握著小宝的手,脸上的毛沾著他自己的泪。凡骨子一手探著小宝的脉,脸色凝重,没有回复。

小宝疼得什麽都看不清,他感觉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疼。无意识地哭喊著师傅和哥哥,他只觉得好疼好疼。

阿毛无声地陪著小宝哭,两只大手分别握紧小宝的手,以免他弄伤自己。小贝一如以往地坐在枕头边低低地哭。

“师傅……呜……哥哥……”

汗水浸湿了小宝的衣裳,蓝无月单手拿过放在床脚的一身一看便知是小宝的衣裳,还没开口,阿毛就拿了过来,并且扶起了小宝。和阿毛一起给小宝换衣裳,看到小宝瘦弱的身子和他带残的右脚,想到小宝把大哥带出来的艰辛,想到小宝险些被匪徒糟蹋了,蓝无月的眼睛湿润、通红。

在小宝换好衣裳後,凡骨子掰开小宝咬得紧紧的嘴,喂进去一粒药丸。蓝无月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杯茶,给小宝灌了一口水。哪知小宝疼得本咽不下去,连水带药的全吐了出来。这都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若他清醒著,他哪里会把药吐了,再苦也会咽下去。

凡骨子的眉心紧拧,两条眉毛都成了一条线。阿毛擦干净小宝的脸和脖子,焦急地看著师傅,无声地张嘴请求师傅救救小宝。凡骨子又拿出一颗药,对蓝无月说:“去拿碗来。”蓝无月马上出去,很快拿了一个空碗过来。

凡骨子兑了水,把药丸融了,又掰开小宝的嘴说:“抬起他的下巴。”一只毛茸茸的手立刻抬高了小宝的下巴,在小宝的哭泣中,凡骨子狠著心把药水灌进小宝的嘴里,然後立刻放手,扣住他的下巴,捂住他的嘴。

小宝的哭声有短暂的中断,闷咳了几声,他抓紧大哥哥的手。见到他喉咙动了几下,凡骨子这才放开手。

“咳咳咳……呜呜……师傅……哥哥……疼……”

这回没有把药吐出来,小宝的眼泪弄湿了蓝无月的指尖。冰凉的手指拭去他的泪,蓝无月再一次问:“师傅,小宝是怎麽了?为何无药可医?”

阿毛也是盯著师傅,想知道小宝是怎麽回事。自小跟著师傅学医的他查不出小宝得了什麽病,因而更是焦心。

叹了口气,凡骨子取出银针在小宝的手上扎了几针,又掀开衣服,在他的肚皮上扎了几针,这才哑著嗓子说:“小宝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只能帮著他缓解缓解,却是无法治。而且随著他的年龄越大,他会越疼。”

“就找不到法子吗?”蓝无月无法想象在他没有遇到小宝之前,他每次犯病是如何挺过来的。

凡骨子摇了摇头,“目前”来说,没有法子。

想到了什麽,蓝无月心情沈重地问:“师傅,您让我明日再走,是因为小宝吗?”

凡骨子的眼里滑过满意,还算这小子聪明。然後说:“小宝一到初一、十五身子便会痛。你是他哥哥,怎能不知道他身子不好,怎能不在他痛的时候陪著他?聂政是个废人,这一路上小宝疼过四五回,只能自己忍著。今晚你和阿毛照顾小宝,我要去配药。”说著,凡骨子看向阿毛,“聂政那边你时不时过去瞧上一眼即可,不必守著。”

阿毛无声地哭得比小宝还凄惨,连连点头,心疼他的小师弟受的苦。蓝无月也不说什麽走的话了,就是师傅不说,他今晚也会照顾小宝。

吃了药,又扎了针,小宝的意识陷入昏迷,疼痛以这样的方式减轻了一些。放心地把小宝交给阿毛和蓝无月照顾,凡骨子去了聂政的木屋,一进屋他就听到聂政在喊小宝,紧拧的眉头松了松,他走到床边,看著并未清醒的聂政,低语道:“算你有良心,希望日後你知道小宝的身世还能这麽对他。”探了探他的脉,没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凡骨子便离开了。

回到药屋,凡骨子愁闷地继续配药。小徒儿受苦他这个做师傅的怎麽可能不心疼。小宝的“病”确实无药可医,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那法子他现在不能用。

叹口气,凡骨子在心里把小宝的爹娘重重数落了一通。小宝的娘是为了儿子好,可小宝疼成那副样子,叫他实在无法说个“好”字。

迷迷糊糊中,聂政的手指头来回探寻,宝?宝呢?今天是宝生病的日子吧?他好像听到宝在哭。宝?宝?

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然後他听到对方说:“大哥,小宝在睡觉呢。”

摇头,不对,今天是宝犯病的日子。宝……宝……快来,鬼哥哥抱,哥哥抱著你,你就不疼了。宝……不疼,不疼……

蓝无月放开大哥的手走了出去。擦去眼角的湿润,他进入师傅的木屋,来到床边,看一眼仍在低低哭泣的小宝,他哑声对阿毛说:“把小宝抱到我大哥那边去吧,我大哥一直在喊他。”

“哥哥……”小宝也在哭著喊,不知是喊鬼哥哥,还是喊他目前有的三位哥哥。

阿毛不愿意,不想这个时候挪动小宝,只是抿紧嘴低著头给小宝擦泪。

刚给小宝喂了第二次药的凡骨子出声:“把小宝抱过去吧,这几个月他都跟聂政在一起,有聂政在身边,他兴许不会那麽痛。”

一听那样会减轻小宝的痛,阿毛马上抱起小宝,跟抱著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凡骨子的眼里闪过什麽,跟在阿毛和蓝无月的身後出去了。

把小宝轻轻放在聂政的身边,聂政的手马上索到了小宝,找到他软软的手挨著,头也下意识地扭到小宝的那边,嘴里低低地喊著:“宝……宝……”

“呜呜……鬼哥哥……”同样在昏迷中的小宝听出了鬼哥哥的声音,凭著以往的习惯,他贴近鬼哥哥,委屈地把头埋在鬼哥哥的颈窝里。身子仍是疼,但闻著鬼哥哥的气息,感觉著师傅、美人哥哥和大哥哥的陪伴,小宝的哭声低了一点。

“今晚让小宝在这儿睡吧,你们两个也不用来回跑了。”丢下一句,凡骨子便离开了。他没有办法减轻小徒儿的痛苦,不如躲起来不看,省得他心窝子疼。

毛茸茸的大手掌小宝汗湿的头,阿毛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蓝无月坐在床边,看著大哥和小宝紧紧贴在一起,他的眼眶阵阵发热。有小宝在大哥身边,大哥一定会走出五年前的那场劫难带来的痛苦。而且有小宝这样一位全心全意为大哥著想的弟弟在,他也能安心地离开了。

把小宝的手和大哥的手放在一起,握住。蓝无月在心里对大哥和小宝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他注定要让大哥和小宝为他担心了。

“阿毛,我明早离开凡谷,去找我二哥。大哥和小宝,就拜托你了。”

阿毛扭头,挥舞起了拳头,脸上带著愤怒,似乎很不高兴蓝无月这麽说。蓝无月急忙拍拍他的肩膀,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客气。我无法亲自照顾他们,心中有愧,你别跟我计较。”

阿毛放下拳头,指指聂政和小宝,郑重地点头,让蓝无月放心。聂政是小宝的哥哥,那也就是他的兄弟,他会照顾好聂政,不会让小宝哭。

又拍了拍阿毛,一切的感激尽在不言中,蓝无月起身说:“我出去一趟,可能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阿毛点头,让他放心去。

他刚踏出木屋,凡骨子就出来了,拦下他问:“你现在就走?”

“我有些东西放在谷外,我去拿回来。”为了让师傅放心,蓝无月留下自己的剑,“当初我没想到会遇到大哥,把那些东西藏了起来,现在去取回来。放在小宝这里,我放心。”

一听蓝无月不是要走,凡骨子放心了,不过还是收了他的剑。看看天色,蓝无月快速走了。把剑随手丢在墙处,凡骨子又钻进了药屋。

天亮时,小宝的哭声停了,窝在鬼哥哥的身边沈沈地睡去。聂政也不叫了,挨著小宝,陷入昏睡中。陪了小宝一夜的阿毛把小宝抱回了师傅的床上,从师傅那里确定小宝不会再疼了,阿毛便背著竹篓出去了,去打点野味,采些珍奇的野菜给小宝做粥喝。凡骨子也是一宿没睡,忙了几天,药终於做好了。把十几个瓶子摆在桌子上,凡骨子的脸上没有半点疲惫。在院子里扭了扭腰,打了一套拳法,这才回了自己的木屋。

床上,同样一夜没合眼的小贝在小宝身边沈沈地睡著。听到有人进来了,睁眼一看是凡骨子,便又闭上了眼睛。在床边坐下,探上小宝的脉,凡骨子的眉心先是松开,渐渐的又拧起来了。拿开手,了小宝连眼皮都变黑的右脸,凡骨子的脸色异常凝重。

外面有脚步声,凡骨子马上起身走了出去,一看竟是蓝无月,对方的肩上多了一个包裹,还有一柄大刀。

“师傅,这是我从林盛之的书房里找到的聂家的遗物,我放在您这里。等小宝醒了,您替我交给他。”

蓝无月把包裹拎下来,递给师傅。

凡骨子没有接,而是盯著蓝无月问:“你当真不要命了?”蓝无月的下颚紧绷,没有回答,眸中却是坚定。

凡骨子似乎是被气到了极点,一把夺过包裹,口气冷淡地说:“罢了罢了,反正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要走便走吧。”

“谢谢师傅。”对师傅深深一鞠躬,蓝无月走到墙处拿过自己的剑,然後进了师傅的木屋,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又进了大哥的木屋。等他再次出来时,他的肩上又多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他的衣物。

又对师傅行了礼,蓝无月握紧手里的剑,迈出步子。

“慢著。”

蓝无月停下,扭头看向师傅,以为师傅还要再说劝阻的话,结果他却看到师傅一脸不甘愿地双手递出一个小藤箱:“拿著。”

蓝无月心下惊奇,单手接过。藤箱不大,也不重。

别过眼不看蓝无月,凡骨子声气地说:“你那身功力不早点散了,迟早会死。压不住的时候,你就吃上一颗。这药能暂时救下你的小命,但不是长久之计,在这药用完之前,你必须回来。报仇的事不必急於一时,你二哥也许已不再人世,活著的人远比死了的更重要。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惹小宝伤心。”

蓝无月的眼眸水光渐起,“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辈子,除了养父和兄长之外,从未有人再这麽为他著想过。不,还有一人,全心全意地对待他这个认识了并没有多久的“美人哥哥”。

“唉,走吧,早去早回。”摆摆手,凡骨子转身进屋了。

看著师傅关上了门,蓝无月起身,咬咬牙,转身大步离开。站在窗边,看著蓝无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凡骨子连连摇头,真是个倔小子。

换药的时候,半清半醒的聂政得知蓝无月走了,他在震惊之後保持了沈默。三弟的子倔强,他该想到的。而和聂政不同,傍晚时分醒来的小宝得知美人哥哥走了之後,当即就哭了。凡骨子自然明白他那本就不必要的愧疚,但也无法说服小宝丢掉那些愧疚,只能安抚他。晚上,躲在被窝里,小宝的眼泪不停,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再见到美人哥哥。想到那位不知所踪的哥哥,小宝一夜无眠。

在小宝和聂政躲在凡谷疗伤时,中原武林又暗中掀起了波澜。消失了半个多月的神秘人再次出现,而林盛之的二夫人安若谣在回娘家省亲的途中被歹徒所害,连尸骨都没烧没了。林盛之声泪俱下地痛骂歹人,言语中暗指乃神秘人作为。

另外,寻找小宝的几拨人马也引起了一人的注意。逗著自己的鸟儿,潘灵雀眯著眼睛问:“林盛之在暗中寻找一个孩子?”

“是。好像是庄主之前教训过的那个孩子。”

潘灵雀的眼里闪过历光,然後嘴角露出抹玩味的笑:“稀奇,真稀奇。不过是个下人的孩子,不仅安若谣护著,连林盛之都对他这麽上心。”把鸟食全部丢到院子里,潘灵雀转身道:“雀庄与林府如今是同盟,可这件事我却不知道,林盛之未免太不够朋友。”

“……”属下等著庄主下令。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尾随林盛之的人,我要见见那孩子。上回没瞧仔细了,这回我得瞧仔细,看他有什麽过人之处。”

“是!”

在属下离开後,潘灵雀伸出左手,他的爱宠海东青从窗外飞进,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收回手,海东青的羽毛,潘灵雀笑著问:“你说安若谣是怎麽死的呢?呵呵,哈哈哈……”

海东青长鸣一声,满脸的不屑。

“去吧,宝贝儿,去查查林盛之在搞什麽鬼。”喂了海东青一块,潘灵雀抬臂一挥,海东青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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