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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第二十一章

休息了三天,小宝的手掌没那麽痛了。打他的那个人送来的药很管用,小宝给鬼哥哥用了之後,鬼哥哥身上曾经被穿透的伤口也不流血了。只是被刺穿的地方太多年了,鬼哥哥只能动动手指,勉强说说话,几乎算是个废人。小宝心焦不已,鬼哥哥的眼睛里一直由黄色的脓水流出,小宝不敢随便给鬼哥哥上药,他也不敢找南伯伯或师傅来给鬼哥哥看伤,只能清水每天给鬼哥哥擦拭,再加上一点不会伤了眼睛的药粉,药粉还是师傅给他的。

自从把鬼哥哥带出来後,小宝每晚都在小屋子里陪鬼哥哥。前院被烧了,叔叔伯伯婶婶们忙著收拾,也顾不上到他这里来,小宝有了更多的机会陪伴鬼哥哥。这期间,小宝去看望了二娘、三娘和四娘,算是向她们道别了。每一次见到叔叔伯伯婶婶们,小宝虽然笑得很甜,可是心里却十分伤感,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能亲口向叔叔伯伯婶婶们道别,他很愧疚。但是一想到鬼哥哥,小宝把所有的愧疚都压在了心底。

五月初六这一天,小宝起了个大早,给鬼哥哥熬了粥,喂鬼哥哥吃了饭後,小宝带著小贝照例去厨房填饱了肚子,然後便驾著他的小马车出去了。即使叔叔伯伯婶婶们不说,他也知道今後的路会很难走,更何况他还要带著鬼哥哥。但是小宝从来没有过退缩的念头,再苦再难,他也要治好鬼哥哥,这是他欠鬼哥哥的。

远远的看到药馆,小宝笑了。马车刚刚在药馆门口停下,龚师娘便跑了出来,直喊著:“小宝子,你来啦,快来给师娘看看。”

小宝跳下马车,抱住师娘,眼睛弯弯:“师娘。”

龚师娘小宝已经消肿但仍青紫的脸,拉著他往里走,边说:“你这麽些天没来,师娘很担心你,腿还疼吗?”

“不疼,好了。”小宝慢慢地跟著师娘走,仰起头仔细把师娘的脸印在心里。

龚师娘正要说什麽,突然发现小宝的手掌不对劲,翻过来一看,她脸上的笑没了。“小宝子,手怎麽了?”全是伤口!

小宝摇头,仍是笑著说:“学本事。”这几天,他都是用这个借口。

龚师娘拧紧了眉:“学什麽本事会把手弄成这样子?”一看就是伤了好几天了。

小宝还是摇头:“不担心,不疼。”

“你就会宽慰师娘。”龚师娘红了眼圈,对正好出来的龚师傅说,“小宝子的手伤了,你给小宝子上上药,我去给小宝子熬点汤去。”

“去吧。”龚师傅从龚师娘手里牵过小宝的手看了看,没有问小宝这是怎麽来的,直接把他带到自己的屋里,拿出药箱。

见师傅的脸色不是很好,小宝赶紧说:“师傅,不疼,快好了。”

龚师傅拿出一瓶药,在小宝身边坐下,摊开他的手掌,说:“师傅不问你是怎麽弄的,以後独自在外,你要多加小心。决定了何时走吗?”

小宝的心里一紧,低下头,摇摇。

龚师傅给小宝掌心带著血痂的伤口上药,语气沈重地说:“师傅给你写了一些药方,你带上。有个小毛小病了,你就照著药方上的去抓药。师傅这里的书你也看了不少,自己要学著给自己看病,也要学著自己配药。哪怕你无法成为凡骨子的徒弟,你也要走学医这条道。”

小宝用力点头:“会学。”

龚师傅应了声,没有再说什麽。

给小宝的两只手上了药,龚师傅给他包扎起来:“过两天就能好,好之前不要碰水。你这伤一定是碰过了水,才会烂了。”

小宝又用力点点头,他记下了。他的手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会很不方便。龚师傅顺手把那瓶药给了小宝,又把自己写好的那十几张药方交给小宝。小宝仔细看著师傅的脸,把师傅的模样也深深地刻在心里。

“小宝子,中午在师娘这里吃饭,不许说不啊。”龚师娘这时候进来说。小宝的脸上闪过为难,他要回去照顾鬼哥哥。

龚师娘佯装不悦地说:“师娘好几天没见你了,想你,你怎能不陪师傅师娘吃顿饭就走?”

小宝马上点头:“好。谢谢,师娘。”鬼哥哥这几天吃的不多,他吃了饭就回去,鬼哥哥也不会饿著。

见小宝答应了,龚师娘笑著走了。

这半上午,龚师傅和小宝说了许多,大部分都是他出去後该注意小心些什麽,小宝很用心的一一记下。南伯伯和黄伯伯已经对他说了许多,再加上师傅说的,他更不怕了。只是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太阳升到了日头,小宝陪师傅师娘吃了饭,便不舍地离开了。心知小宝要回去准备离开的事情,龚师娘也没有再留他,看著小宝的马车不见了,她才红著眼圈返回了药馆。龚师傅和龚师娘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就是小宝与他们的道别。

返回的路途中,小宝顺便买了些东西,他今天出来一是去看看师傅和师娘,二来便是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鬼哥哥准备的。回到小院子里,把马拴在门前的大树上,小宝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搬进鬼哥哥的小屋里。鬼哥哥早上的粥还剩了一半,小宝凉在井里。取出来热了,喂鬼哥哥吃下,小宝便开始忙活了。

鬼哥哥的头发全是血污,小宝的手又不能碰水,和鬼哥哥商量之後,小宝索把鬼哥哥的头发全部剃了。小贝帮著小宝拧布巾,小宝又给鬼哥哥擦了身子,鬼哥哥不能动,躺得时间长了背上会长褥疮,天天都要擦。在鬼哥哥干净的光脑袋上亲了一口,小宝把鬼哥哥的头发、之前剃下来的胡子还有换下来的血衣全部烧了,烧得干干净净,谁都发现不了。

到厨房和前院见了叔叔婶婶伯伯们,见了南伯伯和黄伯伯,揣著南伯伯给他配的药和黄伯伯送给他的几本书,小宝回来後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包袱。把包袱放在鬼哥哥的屋里,锁上门,小宝带著小贝又驾著小马车出去了。这一次,小宝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才回来,小马车变成了能躺两个人的大马车,车内铺著厚厚的褥子,还放著一口箱子。小宝拴好马,没有动车里的东西,带著小贝直接去了厨房。

“小宝啊,婶子刚想你再不来就给你送饭去呢。”见到小宝来了,一位婶子端著饭出来了。这几日府里因为被烧的事格外混乱,大家也顾不上小宝,不过看小宝的脸色还不错,婶子放心了。

“谢谢,婶子。”紧紧抱住婶子,闻了闻婶子身上和娘一样温暖的味道,小宝咽下不舍,端过碗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低头吃饭。小贝似乎清楚小宝是怎麽了,安静地近乎伤感地坐在他身边吃包子。

“小宝,你想吃什麽,婶子明天给你做。”另一位大婶问。

小宝的眼眶瞬间湿润,压了半天,他才抬起头甜甜地笑著说:“婶子做的,都好,吃。”

“呵呵,小宝的嘴真甜。”大婶小宝光滑的小脸,笑著做事去了。

一一看过厨房里忙碌的叔叔伯伯婶婶们,小宝忙低下头,一滴泪落在了碗里。趁著大家不注意,小宝擦擦脸,大口大口把饭吃完了。把空碗放到一边,小宝走到一位叔叔的身後抱住了他。

“小宝?”

“叔,谢谢。”

叔叔转过身,蹲下:“怎麽了?”

小宝摇摇头,笑著:“就是想,谢谢叔。”

“哈,跟叔客气什麽。”捏捏小宝的小鼻子,叔叔有高兴,也有伤感。

“要谢。”小宝走到另一位叔叔跟前,抱住他。

就这样,小宝一一抱过每一个人,然後说:“叔叔伯伯,婶子,我,回去了。”

“小宝,怎麽了?”一位伯伯察觉出小宝的异样,问。

小宝的泪在眼角挂著,可依然在笑著:“就是,想。”

伯伯意识到了什麽,走到小宝面前蹲下,问:“可是决定了何时走了?”

小宝点点头,眼泪流了下来:“再过,几天。”对不起,他撒谎了。

大家一听,都围到了小宝的周围,气氛一下子变了。伯伯无声地叹息一声,小宝的头,说:“定下来要告诉伯伯,咱们都要送小宝走。”

“嗯。”忍不住地抱住伯伯,小宝的声音有了泣音,“不忘,永远,不忘。”

大家都忍不住别过脸,擦眼睛。

“不忘,当然不会忘记小宝。”伯伯的眼圈红了,声音哑了,“小宝这麽乖,今後一定会遇到好人家,一定会遇到疼小宝的人。小宝,想伯伯了,就给伯伯来个信,伯伯虽然不识字可看著你的信伯伯就知道你是平平安安的。”

“嗯。”小宝放开伯伯,又抱住婶婶,“会写信,会写。”对不起,对不起……

一位叔叔把小宝拉了过来,勉强笑著说:“小宝啊,不哭,不是说过几天才要走吗?明天叔叔伯伯婶子们给小宝做一桌子好菜,给小宝践行!”

“好!就这麽定了!明天晚上咱们给小宝做一桌子好菜,给小宝践行!”另一位叔叔说。

“好好,咱们还没跟小宝一起吃过饭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用快了来掩饰悲伤。小宝擦著眼泪用力点头,在心里不停地向叔叔伯伯婶婶们道歉。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完全黑了,小宝仰头看著天上残缺的月亮,眼泪一滴滴落下,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疼他的师傅师娘和叔叔伯伯婶婶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二娘、三娘和四娘……

夜,深了,万籁俱静,只听得蛐蛐儿还在热闹的吟唱。林府最偏僻的後院内,一扇门悄悄地打开,一人手上拉著绳子,费力地把一个人从屋里拖了出来。那人被固定在一块木板上,灰色的衣裳使他在暗夜中显得毫不起眼。

脚步不稳、一瘸一拐地拖著木板来到门边,打开门,小宝四处左右瞧了瞧,没什麽动静,他放下一颗心,再缓缓地迈出门槛,轻缓小心地把鬼哥哥拖了出去。

上了马车,小宝靠在车的一头,憋足一口气把鬼哥哥使劲往上拉,小贝在後头帮忙,也是憋足一口气使劲向上推木板。一人一猴把吃的劲都使出来了,好不容易把木板拖了上去。再把木板拖到车内,小宝的汗如雨下。只要上了车,就好办了。

又废了好大的力气把鬼哥哥从木板上挪下来,小宝这才松了口气。把木板折起来,放到车後头,小宝给鬼哥哥盖上被子,然後跳下了车。来回搬了三趟,把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搬上了马车,小宝跪在院子里,朝著叔叔伯伯婶婶们住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关上院子的门,小宝忍著哭声上了车,依依不舍地最後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後咬咬牙,挥出手里的小马鞭。

“驾!”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只不过沈睡的人们谁都不曾听到。渐渐的,马蹄声消失在了林子里。小宝曾经居住的房间里,床上的被褥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块干巴巴的床板,桌子上有一封信,隐约能瞧见几个字──对不起,小宝,走了。

马车在一条街的街口停下,小宝下了车,没有带小贝,他独自一人静静地走到一间药馆的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头,他流著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进了门里,然後又磕了三个头,起身。返回马车,心里喊了声“师傅师娘”,小宝再次挥动马鞭。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开了,一辆马车毫无阻碍地出了城。赶车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孩子,他戴著纱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守城的人打著瞌睡,也懒得去管谁这麽早出城。虽说武林盟主的家被人烧了,但烧的毕竟不是县太爷的家,管他什麽人呢。

马车快速地行驶著,当太阳光冲破了黑暗时,小宝侧身掀开身後的车帘,对车内的人说:“鬼哥哥,咱们上路喽。”

“宝……谢,谢……”聂政的呼吸不稳,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小宝红肿的眼睛此刻弯弯的,他甜甜地说:“鬼哥哥,我们去,找骨子。”

“……好。”

放下车帘,小宝专心赶车,声音中带了希望:“鬼哥哥,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聂政的喉结上下浮动,出来了……他果真,出来了吗?还是他在做梦,或者,他已经死了?

日上三竿了,小宝也没有来厨房吃饭,一位婶子想到昨日小宝的异样,心里打了个突,端著饭亲自给小宝送去了。敲了敲门,发现没没锁,婶子推开门,一眼看尽屋内的一切,婶子手上的碗掉在了地上。

“小宝!!”

而此时,龚师娘一遍遍看著小宝的信,嘤嘤哭泣,龚师傅则是坐在一边沈默不语。

爹、娘:

小宝,走了。小宝不敢跟爹娘道别,小宝,会哭,会舍不得走。爹、娘,小宝学了本事,有了出息,一定会来找爹和娘,会孝敬爹娘。

爹、娘,等小宝,不要,忘了小宝。

不孝儿:小宝

“呜呜……小宝子……小宝子……娘,等著你……”

“鬼哥哥,听,鸟叫喽。”

“啊。”我听到了,很好听。

“鬼哥哥,我们去,凡谷喽。”

“嗯。”小宝,鬼哥哥很想,看一看你,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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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虐,是源於心疼吧。写文的时候我也为小宝心疼了,以後会好好爱他的

宝贝:第二十二章

把对师傅师娘和叔叔伯伯婶婶们的思念与不舍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带著鬼哥哥逃出来的小宝满心的欢喜感染了聂政,好像他自己才是那个被关了许多年的人,一路上看到什麽都要跟鬼哥哥说说,哪怕是拂面的微风,他都要掀开车帘,让鬼哥哥也感受感受。

除了给鬼哥哥解手,喂鬼哥哥吃饭外,小宝马不停蹄地朝凡谷的方向而去,他自己则是一边驾车一边啃几口饼子喝两口水就当一顿饭了。天热了,吃的放不住,小宝也没有买太多吃食。鬼哥哥吃不了太硬的东西,小宝连砂锅都带上了,还买了一小篮子**蛋。路上不方便熬粥,他就找一户人家讨点热水,冲两颗**蛋给鬼哥哥吃。若方便的话,他就支个火堆,给鬼哥哥煮粥,婶子们给他的那坛子咸菜这个时候可帮了大忙。

出来三天了,小宝不时会回头去瞧瞧,生怕有人来追他们。聂政让小宝尽量走小路,不要走人多的地方。小宝听鬼哥哥的话,白天走小路,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就拐到大路去,寻个离驿站不远的地方休息。他行动不便,鬼哥哥又一身的伤,在小路上很容易遇到危险。小宝一直带著纱帽,他不知道阎罗王多久後会发现是他带走了鬼哥哥,他必须小心,书上都这麽写的。

这一晚,小宝把马车停在了小树林里的小河边。再往前走不到二里路就是一个镇子了,虽说已是入夜,可大道上还是不时有人或马车经过,所以树林里也不会有什麽危险。给鬼哥哥擦了身,又给鬼哥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小宝脱了衣裳,跳进了小河里。白天的暑气已经过去了,河水冰冰凉凉的,小宝给自己和小贝清洗。马车的帘子掀开了,小宝在林子里找到了驱蚊虫的草,就点在马车旁,不会让蚊虫叮了鬼哥哥。

静静地躺在车里,聂政听著潺潺的水声还有小宝欢快的说话声以及小贝的吱吱声,他动了动手指,此刻仍不能相信自己就这麽出来了。风,是那麽的舒服,即使白天车内很闷,他也觉得那是一种幸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废人,别说报仇,就是自理都是困难,可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外头,绝不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最後变成一具无名的枯骨。

“鬼哥哥,水里,好舒服呢。等鬼哥哥,好了,就可以,下水了。”

甜甜的儿音飘了进来,聂政的喉结动了动。他,还能好吗?凡骨子那样一个怪癖的人,即便小宝找到了他,他也未必会答应给他治伤,何况他的伤是这麽的重,就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吧。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麽放过林盛之,他还要找到二弟和三弟,告诉他们真相。

聂政咬紧了牙关,不知道二弟和三弟是否还活著。那一晚,聂家变成了血腥的地狱,二弟没有如期回来,也许早就被林盛之杀了。林盛之口口声声拿二弟和三弟威胁他,但他能相信林盛之的话吗?眼前是被砍掉一只胳膊、满身是血的三弟,聂政张大嘴用力呼吸,心窝绞在了一起。二弟、三弟,你们可还活著?

“鬼哥哥?”浑身是水的小宝探头进车内,轻轻唤了一声,见鬼哥哥似乎不舒服,他急忙捡起地上的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爬进了车内。

“鬼哥哥?”伤已经好的小手上鬼哥哥的脸,小宝借著车外的月光看到鬼哥哥的眼角有水珠,他心疼地拭去,“鬼哥哥,疼?”他知道鬼哥哥不是因为疼才哭,鬼哥哥是想起以前的事了吧。

聂政摇摇头,张嘴:“宝,哥哥,累了你了。”

“不累,不累。”小宝用力摇头,刚从河水中出来的冰凉的身子带给了聂政几丝凉意。闻著小宝身上混著青草的干净气息,聂政说出这几日他考虑了许久的话:“宝……鬼哥哥,好不了了……你,找个地方,把鬼哥哥,放下……你,走吧。”

小宝的眼圈当即就红了,他轻轻趴在鬼哥哥的身上,用他瘦弱的双臂抱住鬼哥哥,摇头:“不,有救,鬼哥哥,有救。找到骨子,骨子可以,救哥哥。”

聂政在小宝的头顶上印了一个吻,沙哑地说:“宝,鬼哥哥,已经废了。”

“没有,没有。”小宝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聂政却继续说:“宝,帮鬼哥哥,一个忙……鬼哥哥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叶狄;一个叫蓝无月……你帮鬼哥哥,找到他们。告诉他们,聂家之事,乃林盛之所为,让他们……”

“不,不,”小宝哭了,“鬼哥哥,会好,会好。等找到,骨子後,我就去,就去找。鬼哥哥,不要,不要丢下,我。”

感觉到身上的孩子在发抖,聂政的呼吸不稳,他蹭著小宝湿润的头发,狠著心说:“宝……你,走吧……我不仅会拖累你,还会,害了你。”

“不,不,不拖累,不害……”小宝的心好疼,疼得他脸都白了,“鬼哥哥,不丢下,小宝……我们去,凡谷,去凡谷,找骨子。鬼哥哥……不丢下……”

聂政的喉结浮动得极快,听著小宝令人心疼的哭声,这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小宝和林盛之没有任何关系了,小宝是没有任何目的地把他救出来的。

“鬼哥哥……”

这声鬼哥哥在聂政的心上流下了涟漪,他不禁张嘴:“宝,让哥哥,看看你。”小宝哭著执起鬼哥哥干枯的右手,避开掌心黑红的伤口,展开僵硬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脸上。

糙的指尖划过细细的眉,然後是长长的睫毛,能想象的出睫毛下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带著水珠的大眼睛;接著,是小巧的鼻子,瘦弱的脸颊同样带著湿润,小小的嘴,尖尖的小下巴……明显是一个孩子,自己的手掌几乎可以覆盖住小宝的脸。

小宝的动作很慢,聂政“看”得很仔细,当小宝把他的手轻轻放下时,聂政听到了孩子软软的、带著乞求的声音:“鬼哥哥,不要丢下,小宝。”

聂政的喉咙被什麽塞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窝更是阵阵钝痛。当钝痛缓解後,聂政张嘴:“宝……对不起……鬼哥哥,一直都,不相信你。”

小宝的泪掉了下来,但是他却笑了,轻轻扑进鬼哥哥的怀疑,小宝低低地说:“鬼哥哥,我们去,凡谷。”鬼哥哥现在相信他了吗?

“宝……会危险,很危险。”

“不怕,不怕,在一起,小宝要和,鬼哥哥,在一起。”

流下的泪水,是幸福,是喜悦,也是愧疚。他是林盛之的儿子,他对不起鬼哥哥。

“宝,让鬼哥哥,抱抱。”

嘴角的酒窝深陷,小宝轻轻拉起鬼哥哥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背上,然後撑住自己的身子趴在鬼哥哥的身上,让鬼哥哥“抱著”自己。

指尖碰到了小宝凉凉的背身,这个时候聂政才知道一直照顾著他、把他带出来的孩子究竟有多麽瘦小,而他没有忘了,小宝的腿脚有问题。聂政很想收紧手臂,把这个孩子紧紧地拥在怀里,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宝,哪条腿,不方便?”

聂政感觉到了小宝不安的颤抖,他在小宝的额上落下一吻。小宝就是用他这副残缺的身子把他从那里救了出来,小宝为了他吃了很多苦吧,一定是。

耳边传来小宝怯怯的回答:“右脚,坏的。”

聂政的眉心紧拧,手指用力,似乎这样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

“让鬼哥哥,看看。”

小小的身子又抖了一下。“不,好看。”

“哥哥,想看看。”

等了许久,怀里的孩子才有了动作,仍是轻轻地执起他的右手,对方又犹豫了半天,才把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脚上。和想象中一样小小的脚,有著明显的畸形,其中四个脚趾头甚至是不完整的,脚踝也与正常人的脚不同。小宝就是拖著这样不便的右脚一次次地爬过密道去照顾他,最终还把他从密道里带了出来,他没有忘记出来的那天,小宝的喘息和疲惫。在被曾经的好友背叛、在经历过那麽久的非人折磨後,聂政堵上了自己心中的最後一点人。

“看”完小宝的那只脚,他说:“宝,鬼哥哥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宝自卑的双眸瞬间亮了,马上把自己的手掌摊在鬼哥哥的手下,然後他就看到鬼哥哥慢慢的、一笔一划地在他的手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聂、政。

小宝高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握住鬼哥哥的手说:“鬼哥哥,我叫小宝,小小的小,宝贝的宝。小贝是小小的小,宝贝的贝。”虽然他早已知道鬼哥哥叫什麽了,但是鬼哥哥亲口告诉他的意义远比他自己听到的来的珍贵。

这一刻,两颗心贴得又近了。

小宝毫不掩饰的欣喜传给了聂政,被小宝握住的手指微微用力,他说:“宝,睡吧。鬼哥哥,搂著你睡。”从未听这孩子提起过他的爹娘,他会尽自己的所有来疼他。

小宝甜甜地笑了:“鬼哥哥,等。”

跳下车,把小贝从河水里拉上来,给它擦干净了。把洗好的衣裳晾在车辕上,快速收拾妥当,小宝只穿了条小亵裤,就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和鬼哥哥,幸福地躺在鬼哥哥的胳肘窝下,小心地不压到鬼哥哥手臂上的伤口。

右臂越过小宝的头,贴在小宝的光光的小脊背上,聂政清楚地感受到小宝凸起的肩胛骨和没有一点的肋骨,他咽下了感谢。小宝是打定主意要照顾他,要带他去凡谷,这份恩情,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他也偿还不了。这麽久了,小宝一次都没有问关於聂家刀的事,甚至没有提过聂家的事。小宝,或许就是人如其名,是一块难得的珍宝。

堵在心中很久的闷气瞬间消散了,抛开了怀疑与杂念,聂政陡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已下意识地就接受了小宝,下意识地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若小宝是林盛之派来的,他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更不可能废了那麽大的劲把自己带出来。如果小宝是一个险的孩子,他的言语和行为不会如此的纯真,他时常提起的叔叔伯伯婶婶们也不会那麽疼他。仍是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是他愿意相信小宝。小宝滴在他嘴里的泪水咸咸的、涩涩的、心疼的。

想通了这一些,聂政放松心情,下巴贴住小宝潮湿的脑袋,意识不一会儿就模糊了。未来的路不由他自己做主,若小宝找不到凡骨子或者凡骨子不愿给他治伤,他就让小宝找个偏僻安全的地方,两人暂时藏起来。剩下的,再想法子。

耳边的呼吸渐渐平稳,贴在背上的手掌也失了力道,软软地垂著,小宝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是压抑的泪水。小手上鬼哥哥饱经苦难的凹陷的脸颊,小宝在心里说:鬼哥哥,小宝永远不会丢下你,哪怕你好不起来了,小宝也要照顾你一辈子,再也不让阎罗王欺负你。鬼哥哥,即使要上刀山、下火海,小宝也会求凡骨子给你治伤。

闭上眼睛,紧紧贴著鬼哥哥,小宝向苍天爷爷祈祷。一定要找到骨子啊……

────

怎麽样,这章不虐了吧,相信我,我是亲妈。

(20鲜币)宝贝:第二十三章

聂家刀重现的消息风一般的在江湖上传开了,带人四处寻找聂家刀的林盛之在得到自己的书房被烧的消息後已是一个月後。当天,他就带著自己的随侍往回赶,并飞鸽传书潘雀灵,由他暂时统领此次行动。一想到书房被烧,林盛之的心里就直冒冷汗,若只是烧了书房,那还没什麽,但是书房後的密室若被贼人发现,那後果……

而且能潜入他的府中,进入书房重地的人不会简单,究竟是谁?林盛之马上想到了两个人,但是又在心里摇头,不可能是他们,况且他们没有理由这麽做,当年的事知情人已全部被他灭口。林林盛之越想心里越不踏实,聂家刀在这个时候出现,自己的书房又被烧,这一连串的事令做贼心虚的他食不下咽。

而寻找聂家刀的各路人马进展的也不顺利,一个多月来,已有五人死於聂家刀下,皆是死不瞑目、一身的刀画。可他们竟然连“凶徒”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更何况是寻刀了。寻不到凶徒的踪迹或气息,潘灵雀空有雀庄的上万只鸟儿,却不得使用。要用鸟儿追寻某人的踪迹,必须要先得到那人的气味或者在那人的身上留下雀庄特有的秘药,才能对鸟儿发出指令,现在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潘灵雀气得直骂那些武林人士是蠢材。

整个武林可谓是陷入人仰马翻之中,一人冷眼旁观,伺机而动。

“老板,五个包子。”

“好咧。”

细长白净的手指递出两枚铜钱,从老板手上接过用桑皮纸包著的热包子,遮在黑色纱帽下的美目远远地瞧见街口行来一队人马,灰衣男子拐进了街旁的小巷子内,向里走了约十步,十几匹马从他身後而过,男子在马声渐远後,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走出巷子,男子朝那队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抬脚走到茶水摊旁,坐了下来。

“老板,一碗茶。”放下纸包,男子从腰间出一枚铜板。

一碗清淡的茶水摆在了他的面前,男子单手从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吃将起来。

看了一眼明显没有右臂的男子,再看一眼他腰上的剑以及背上包著什麽的行囊,茶水摊老板好奇地问:“这位公子,您也是来寻宝的吗?”

隔著黑纱,男子的眉目出光,仔细打量老板的脸,可是口气却带了几分不解地问:“什麽寻宝?”

一听有人不知道,老板来了兴致,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哇。这阵子大家都在传呢,说江湖上有了个什麽藏宝图,江湖上的人都去找那张藏宝图了。连著十来天了,每天都有好多像你这样的江湖人从这里路过呢。”

男子眸中的光消散,慢慢地吃著包子,说:“我不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哦。”一听不是寻宝的,老板没了说话的兴趣,也看不到这人的模样,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不理会老板的心思,男子吃完了包子,喝了茶水,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街头。

老板正要收拾,一位脏兮兮的乞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直奔男子刚刚用过的那个茶碗还有沾著一点包子皮的桑皮纸。一看到他,老板抄起搭在肩膀上的布巾就甩了过去。

“啊啊啊……我饿,我饿。”被打疼的乞丐一边躲一边伸出黑爪子去扯那个桑皮纸,老板怒骂:“你这个傻子,滚开!”

“啊啊啊,吃,吃。”抢过桑皮纸,也不管抽在自己身上的布巾,乞丐猛舔上面残留的那点包子皮,几乎连纸都要吃下去了。

“傻子,那是纸,不能吃!”老板绕过桌子,从他嘴里抢下已经被吃了一半的纸,踹了他一脚,“你还真是傻,纸都吃,真是饿不死你!”老板嘴硬心软,从自己的摊子上拿过一张饼给了傻子,又踹了他一脚:“吃这个!”

“嘻嘻,好吃,好吃。”傻子拿过饼子,咧开嘴,黑乎乎的脸上只看得到两排白牙。他不仅脸黑,脏兮兮的头发散著,盖住了脸,下巴上不知多久没刮过的络腮胡也是黏在一起。整张脸几乎看不出应该是啥模样。

舔著饼子,傻子离开了茶水摊,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茶水摊老板对著傻子的背影摇摇头,这傻子是去年流落到此地的,也不知叫什麽名,大家都叫他傻子。本来茶水摊老板也跟其他人一样,嫌他又脏又傻,平时一见他要不骂要不避开,傻子也不生气,打他他就缩成一团哭;骂他他就傻笑。时间长了,老板也动了恻隐之心,时不时给他点吃的什麽的。

“嘻嘻嘻,好吃,好吃。”咬一口饼子,傻子乐呵呵地没有目的地往前走。路过一户人家,夫妻两人正在吵架,傻子也听不懂,高高兴兴地啃自己的饼子。

“都是你!瞧你干的好事!”女人叉腰大骂。

“关我什麽事?明明是你做的!”男人不甘示弱。

“放屁!明明是你说你要做,我才没管你,你看看你!这还怎麽吃!”

“我让你多放点水,你偏不,还赖到我头上,这都是你的事!”

骂著骂著,那对夫妇当街打了起来。傻子手里的饼掉了,塞得满满的嘴巴也停下了咀嚼。

“是你!是你下的药!”

“杀了他!聂家被灭门,都是他做的!”

“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杀了他替盟主一家报仇!”

“杀了他!”

“啊啊啊啊!!!”一声惨叫,正在打架的两夫妻停了下来,突然眼前一花,两人被重重地撞倒在地。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傻子抱著头一路狂奔,不管前面是否有人。

“天杀的哟!”被撞倒的人起手边能丢的东西统统丢了出去,可是傻子却毫无反应,大叫地跑远了。

“这好好的怎麽就疯了呢?”叹息一声,茶水摊老板摇摇头,无力去管傻子跑到了哪里。

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宅子里,一人对著墙把脑袋重重地往墙上磕,血水染红了他的眼睛,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边哭边喊:“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直到他的额头血模糊,失血过多的他渐渐没了力气,他才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喃喃地低喊:“爹娘……大哥……三弟……不是,我干的……”

“唔!”

漆黑的林中,一声声的闷哼不时的响起,一人睁著惊惧的大眼,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衣裳被人剥下丢在一旁。

“想要聂家刀吗?”重伤他的人戴著纱帽,看不清模样。被点了道的他只能摇头,期望对方能放过他。

收起剑,灰衣人单手取下背上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然後放在这人的身边,一圈圈、慢慢地解开紧裹的布。当包著的东西露出来时,这人的双眼透出的不是惊喜,而是绝望。

“你们辛辛苦苦、四处奔波,要找的不就是这个吗?”

一缕月光透过树枝照了下来,明晃晃的刀身映出灰衣人头上的黑色纱帽。灰衣人左手拿刀,掀开了黑纱,一张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那人更是呜呜呜地发出哀求的低鸣,虽然他不知道灰衣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手上的那把非常好看的刀是不是聂家刀,他什麽都不想知道,只求能活下来。

“知道我是谁吗?”灰衣人蹲在这人的身边小声问。这人拼命摇头,裤子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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